雖說講道還未開始,但各個門派的高層都早早入座。這樣的盛會,能夠在廣場的蒲團上混到一個座位都是地位和修為的象征。更多的弟子則是分布在廣場兩邊,甚至還有設立在各個次峰和主峰台階上的座位。當然了,就算是站著,隻要能夠聽到天機門門主的講道,那也算賺到。
來到廣場後,領路的人就變成了小童。
小童直接切入廣場,踩在靈泉之上,步步生蓮,輕而易舉繞過所有蒲團,朝著最麵前最中央的位置走去。宗辭則頓了一下,在進廣場前老老實實把鞋子脫下放進儲物袋,提起衣服下擺,赤腳踩在靈泉裡,深一步淺一步跟在後麵。
沿途不少大能都注意到了這邊,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個跟在天機門道童背後,實力低微的白衣少年。
頂著這些密密麻麻的視線還有神識的探索,宗辭巋然不動,跟著道童直接走到廣場最中間的位置。
為了布置道場,廣場最中間被布置成了一個高台,和兩旁的靈泉有一定的高度差。如今高台其上空無一人,在白玉鋪就的平台上卻有一朵巨大的蓮花搖曳而生。花瓣灼灼其華,瀲灩無比,綠色的根莖無土自生,周遭籠罩著一層朦朧金色光輝,偶爾還有明亮的光點從蓮心飛出。
天品悟道蓮。
這玩意可是稀物,全大陸恐怕都隻有天機門留存的這一株。若是在這蓮花附近打坐修煉,修為一日千裡不說,還能壓抑心魔,比頂級靈脈更管用。
即便是宗辭前世,也隻是在一處上古大能洞府的記載裡讀到過它的存在,找到幾顆蓮子而已。
親身體驗才知道效果有多麼拔群。要這輩子能夠弄到一點,所說達不到修補神魂的效果,穩定神魂卻是足夠。
和其他道童交涉完畢之後,小童轉身走回宗辭身邊,指了指他腳邊的那個蒲團,“你就坐在這裡吧。”
宗辭環視一圈。
這裡已經是最靠近中央的位置,一共也隻圍繞著中央的高台設立了五個蒲團。還因為高台直徑過大的緣故,宗辭隻能看到自己周身兩個蒲團,空蕩蕩孤零零的,和它們背後的人山人海形成鮮明對比。
無疑,這是這次講道的最佳位置,沒有之一。若是放到外麵去拍賣,估計開價一千頂級靈石都有人願意出。畢竟這裡靠中央近,又能感受到悟道蓮的香氣,於冥想簡直絕佳。
“這個位置......會不會太貴重了。”宗辭委婉地道,“我不過是順路而為,受之有愧。”
“我天機門行事講究一個緣字。你既然幫了我,如今我不過還一段果,因全在你,無須太過介懷。”童子說,“這第一圈的位置按照規矩本應空缺,你天命便有這個緣,不必推脫。”
這一段關於天命和緣的理論讓宗辭有些頭痛,不過他也知道天機門就是一個這般神奇的門派,於是便乾脆地拱了拱手,“既然道友這麼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了。”
說完後,宗辭也不忸怩,撩起衣袍就在蒲團上坐下。
坐下後,他也不急,反而抬頭,笑眯眯地問道。
“對了,既是有緣,那道友可否告知一下名諱?我是太衍宗外門弟子的宗辭,幸會。”
聞言,童子躊躇了一下,臉上閃過一抹糾結。
這還是宗辭第一次在這精雕玉琢的小童臉上看到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偷偷關注這邊的大能更是啼笑皆非。
一個煉氣期和一個出竅期交朋友,簡直可笑。
結果馬上,他們就大跌眼鏡。
‘說了應當也沒事吧...門裡並無此規定。’
鮮少入世,更少同人打交道的小童沉默許久,這才猶豫不決地開口:“我叫天一。”
“天一,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是個好名字。”
白衣少年撫掌笑道,“既然交換名字,那我們也算萍水相逢的朋友了,今日之事多謝天一了。”
還有這種講究?天一看著少年含笑的眉眼,還是沒能忍心告訴他,天機門裡還有天二天三天四天五和天六。
不過,“朋友”這個詞......
天一遲疑片刻,忽然將手裡的琉璃燈放在少年麵前,“應該是我道謝才對。這盞燈先放在你這裡,裡麵燃燒的鮫人膏同樣有固本元神的作用。”
說完後,小童後退兩步,有些彆扭地補上一句,“......等講道結束後,我再回來取。”
“好。”宗辭笑著應下。
天一走後,他能感覺到那些更加不遮掩,如芒在背的視線,還有那些相當不尊重人的神識。
許多大能都提前收到了天機門講道的規矩。第一排蒲團空置,隻給有緣之人坐。
問題是誰不想離高台更近一點啊?指不定更進一步就能多突破一個小境界,特彆是走到化神出竅之後,修為進展有如登天之難,大家都想抓住機會。隻可惜天機門放了話,無人膽敢違背,個個無功而返。
而現在,說好要空缺的那一圈位置卻多了一個人,還是一個被天機門童子親自帶進來的煉氣期,如何能讓人不驚訝?
隻不過道場必須遵循絕對的安靜,若是聲音過大,就會直接被結界傳送出去,所以各位也隻能用神識瘋狂交流討論。
就連太衍宗的掌門青雲也“咦——”了一聲,傳音給了一旁正在冥想的玄璣。
‘師弟,你看那個坐在第一排,據說是天機門的有緣之人,像不像你之前同各峰峰主長老放話,預定下來的準徒兒?’
正在冥想的劍仙忽然睜眼,眼神冰寒淡漠。他布下神識,定定地看著麵前的背影。
唯有宗辭端坐在蒲團上,留給所有人一個淡漠的白色背影,不動如山,直接進入冥想狀態。
廣場上的人也沒能討論多久,時辰一到,天際便多了一道朦朧黑影。
數百隻紅頂黑頸,渾身雪白的長生鶴從天邊飛來。它們的喙上都銜著一條條褚紅色的絲帶,這些絲帶交彙纏繞在一起,正好穩穩紮在木質的轉輪上,像是飛揚的火焰。
烏發白衣的男子端坐於輪椅,發間的古樸掛墜在風中叮當輕擺,眉眼微闔,如謫仙般從雲端降臨,穩穩落在高台之上。
來了。
宗辭抬眸去看,眼裡帶著他自己都沒能發現的莫名神采。
仙人的神識從空中而落,繞過繚繞雲霧,繞過翻飛鶴羽,繞過重重人海。
好巧不巧,沒能繞過白衣少年望過來的目光。
繞了好多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