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都因為這一劍而靜寂,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著那道身影, 仿佛一瞬間被剝奪了言語能力。
刹那間,剛剛還威風凜凜的青蛟就斷了氣,巨大的屍體砸落在宮殿的斷壁殘垣上, 濺起一片殘磚塵土。
那位尊者依舊立於半空, 月光灑在他手上的天問,有如蜿蜒銀河, 烏發纏繞在銀冠上, 恍惚竟似飛仙踏月來。
“......是劍尊閣下!”
不少曾在千年前有幸目睹劍尊風采的妖族紛紛睜大眼睛,在浩瀚如海的威壓之下瑟瑟發抖。
眾所周知,淩雲劍尊早在千年前就已經身隕於太衍宗龍骨淵下, 如今千年後再次出現......
妖仆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他自然是知曉陛下有多麼厭惡人族的。
妖族內部都清楚如今妖皇對於人族的成見,但鮮少有人知道這成見究竟因何而來。
一直隨侍妖皇左右的總管卻無比清楚。
妖族與人族不同, 人族的天資可能是上天給予賞飯吃,但妖族的天賦一定隻能由血脈給予。血脈決定了妖族一生的成就。總管的原型是一隻綠毛龜, 這就代表了他天生妖力低微,難以在修煉一途有所成就。
但好也就好在, 他壽命很長, 活了很多年,所以比彆人知曉更多隱秘之事。
例如......如今這位陛下的過去。
幾千年前, 青丘曾出了一位生得傾國傾城之貌的帝姬。
帝姬出身高貴,血統純正,年紀輕輕就修得七尾, 前途不可限量,被整個族內奉為掌上明珠,一時間風光無限。
當時的妖皇正是帝姬的祖父,對於這個後輩自然寵愛有加,時常抱在身邊親自教導。而帝姬同樣天賦出眾,一點即通,修煉順遂。
前任妖皇駕崩後,所有人都以為下一任妖皇非帝姬莫屬。卻不想在四大世家為皇位爭奪最激烈之時,陡然橫生變故。
帝姬失蹤了。
等到她再出現,已經過了五十年。
回來的時候,她功力儘失,甚至無法轉化成妖獸姿態。一起帶回來的,還有一個孩子。
那孩子生父不明,但單看妖力都知道,定然是個凡人無疑。
可想而知,這是怎樣一種奇恥大辱。
整個青丘一族為之震怒。
妖族在族內通婚的習俗早已固定,特彆是像帝姬這樣既有婚約在身,血統又高貴的存在。原本逃婚,放棄青丘一族為她鋪好的路就足夠不齒,更彆說還私下同人族有染,甚至還不是同修道者結合,而是普通至極的凡人。
彼時五十年已過,整個族內風雲變幻的局勢也定下型來。
在妖族,實力就是一切。當初帝姬之所以能成為帝姬,也是因為她的血統,更是因為她的實力。
而如今,青丘一族大勢已去,新任妖皇是白虎一族出來的,從前便一直被青丘帝姬壓了一頭,便越發記恨,沒少落井下石。帝姬又功力儘失,淪為族內笑柄,一時間在族內人人嘲笑,千夫所指,街上見了都會啐口水。
後來,因為無人待見,帝姬帶著那個來路不明,血統斑駁的孩子住到冷宮。
那冷宮殘破無比,一麵挨著人族的村莊,平日裡無人涉足。
雖說落魄至此,但好歹帝姬和那有著一半妖族血統的孽種也算半個皇家人,雖說眾妖鄙夷,卻也不至於公然下青丘一族的臉。久而久之,這母子兩人便被眾人遺忘,逐漸成了族裡無人過問的邊緣存在。
青丘帝姬的名字也被視為汙點,並未在妖族記載的史冊裡流傳,就連記得的人也寥寥無幾。
再後來,等到那位名喚“容斂”的冷宮皇子再次出現在妖族時,他已經搖身一變,成了淩雲劍尊的血契者,踏入妖族的權力漩渦。
他出現的時間十分討巧,青丘一族已經被打壓多年,後輩青黃不接。難得出現一位有些天賦又有靠山的,青丘一族便也捏著鼻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視容斂身上不純的血統,甚至用上換血秘術,慢慢剔清他身上不純的血脈。
還是青丘太子時,容斂便極其厭惡人類,據說追根溯底,還同當時青丘帝姬舍棄身份也要在一起的凡人有關。
至於淩雲劍尊......這個人雖說是容斂的血契者,但也許是因為厭惡人族的緣故,似乎他連帶著對這位名揚天下的人也並不待見。
再後來,等到容斂真正登基,記得這些過往的人便紛紛閉上了嘴巴。
妖仆便是其中一位。
另一頭,那紅鳥和白虎在浩瀚可怖的威壓之下連連磕頭認罪。
方才淩雲劍尊的一劍,青蛟便是連聲都沒能多出一句,直接斃命,可謂是將他們嚇破了膽。
青蛟是他們三個裡修為最高的,如今已有出竅後期,可在這位千年前叱吒風雲的劍尊麵前,依舊走不過半招,何等可怖!
雖說他們立了心魔誓,但好歹違背心魔誓,最嚴重的也不過修為不得寸進罷了。要是劍尊一劍下來,那沒的可是小命。小命和修為,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被白衣劍尊護在身後的紅衣男子神色微愣,他死死盯著那道白色的背影,眼眸裡湧動著複雜。
比起紅鳥白虎,容斂已經看出了麵前這位白衣劍客不過是道神識。
淩雲劍尊千年前就已經身死,這是在所有正道人士,包括那位渡劫期道門魁首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絕無作假的可能。
麵前這位劍客,周身在夜空中像是散著熒光,仔細了看,衣袍角在空中近乎透明,不似凡塵中人。但凡紅鳥白虎沒有被嚇得自亂陣腳,也不至於看不出來。
當然了,就算不過一道神識,也同樣擁有開山河之威,這兩人也是該懼的。
隻是......他到底為何...會在自己遇到危險的時候出現呢?
事實顯而易見。
容斂正想細想,卻聽到麵前這兩人哭天喊地的聲音。
“饒命啊!劍尊閣下!我們沒有違背曾經許下的心魔誓,我們沒有同青丘太子作對!一切都是青蛟的意思!”
“劍尊閣下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們一命吧,我們發誓絕對不同太子...啊不,絕對不同陛下作對,再也不敢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紅鳥和白虎的話後,他內心陡然升起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