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音符遁去沒多久,靜室的門再一次被敲響。
“門主,宗公子的衣服送來了。”
小童手中拿著金色的托盤,上麵整整齊齊疊放著一套白色的衣服,從裡衣到外袍一應俱全。
看著天五將托盤放在軟塌邊緣後,千越兮仿佛像是在詢問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般,側頭問道,“需要我幫你嗎?”
“不不不不不......我自己來就好。”
宗辭嚇得差點沒一頭栽倒在榻上,他擺了擺手,連聲拒絕。
千越兮皺了皺眉,眉宇間染上些許擔憂,“你睡得太久,手指僵硬,一個人穿衣服可能會有些困難。”
“沒關係,我自己穿,也能活動一下手指。”
見少年拒絕的這麼乾脆,天機門主有些不動聲色的遺憾,“好。”
宗辭見千越兮沒有堅持要幫他換衣服,心裡也鬆了一口氣。他拿起托盤,看到天五輕輕拉上了靜室的房門,木質的輪椅停在門邊。
男人發間深深淺淺的鏈墜垂在一旁,脊背如鬆柏般挺拔,隻一個背影都足夠清冷卓絕。
宗辭心裡一緊,解開衣襟的手停頓片刻。
不管怎麼說,即使背過身去,他們依舊共處一室。要讓宗辭在共處一室的情況下,當著另外一個人的麵脫衣服換衣服——
他渾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於是隻好默默加快了寬衣解帶的速度。
宗辭一不自在,手上的動作反而越發難以維持,剛剛還聽使喚的手指就如同僵住一般,連屈起都十分困難,反而還因為他的急躁,開始在衣襟前不自覺打顫。
不得已,宗辭隻能停下來休息片刻。
也許是靜室裡窸窸窣窣的聲音停下,天機門主不放心的聲音再度響起,“是不是遇到麻煩——”
“沒有,我馬上就穿好了。”
宗辭連忙矢口否認,側過身去,硬是用手肘將身上的衣服褪了下來。
少年半跪在軟塌上,身上衣衫褪儘,露出蒼白如玉的脊背。一對蝴蝶骨展翅欲飛,肩胛骨上的皮膚完整如初,定睛看去,還能看到光華流轉的仙骨,像是在脊背的皮膚上鍍了一層銀光。
幸好,這麼漂亮的身體,沒有留下疤痕。
千越兮心裡輕輕鬆了一口氣,正欲收回神識,卻沒料到少年忽然回頭。
宗辭回頭時還特地看了眼麵前,發現男人依舊背對著他,於是大大方方地將身子轉了過來。
天機門主心裡一緊,差點忘了自己還是背對著對方用神識在探查。
少年脖頸白皙修長,鎖骨纖細,腰窩陷下去,盈盈一握,胸口有如紅梅落雪,顫巍巍在空氣中挺/立。整個人瘦得像是竹竿一樣,能清晰地看見肋骨的形狀,線條順著肌肉紋理,沒入鬆鬆垮垮的褻/褲深處。
他拿起一件衣服,艱難地彎腰後仰,想要套到自己身上。也因為這個突如其來挺/腰的動作,一下子沒站穩,差點直接趴下。
宗辭:“......”
他緩了好一會,這才艱難地爬起,偷偷看了眼男人的背影,放下心來。
在神識裡看完全程的天機門主:“......”
不知道為什麼,千越兮忽然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莫名乾渴,滿腦子都是方才那幕,如同被燙到一般將手放到唇邊,旋即撤回神識。
磨磨蹭蹭了許久,宗辭才將衣服穿戴整齊。
好在經過他這麼一番折騰,手指的靈活性差不多也恢複了,不至於像之前那樣,動一下都需要集中精力半天。
這身新的衣服完全按照他的體型裁剪,邊緣繡著宗辭熟悉的流雲飛紋,繡工和布料皆是頂級,同先前宗辭身上穿的那件如出一轍。他甚至還在袖口和衣襟上聞到了熟悉的奇楠香。
一般來說,修真界的布料在裁剪前,都會用香料浸透一段時間,再製作成法衣。關於法衣香料的選擇,也是一門極為高深的學問。如今這件衣服上的香氣同千越兮身上一樣,那多半是天機門拿了給門主做衣服的布匹,裁了宗辭身上的這件。
今天不自在的情緒太多了,多到宗辭意識到這點的時候,甚至能夠做到心如止水,感慨一聲天機門果真是熱情好客。
“我換好了。”
輪椅上的人轉過身來。
少年就站在離他不遠處的麵前,一襲同色白衣襯得他愈發長身玉立,清陽曜靈,和風容與。
千越兮又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年少淩雲時的景象,於是彎了彎眉眼,伸手示意他過來。
“怎麼了?”
宗辭理好自己的衣襟,抬頭就看到了這一幕。
“幫你梳個頭發。”
千越兮手上多了把玄色的木梳,耐心地道,“或許還需要修剪一下?”
說到這,宗辭伸手摸了摸自己在三個月裡長到肩頭的長發,往桌上擺著的銅鏡裡一看。
鏡子裡的人頂著一頭參差不齊的雞窩頭,目光一凜。
當初一割頭發時沒多講究,如今一看簡直實在太損形象,不忍直視。
“不用修剪,直接紮起來吧,以後會長出來的。”
他訕訕地道,“...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從來沒為人紮過頭發,也沒有自己紮過頭發的天機門主麵不改色心不跳,“不會。”
宗辭完全沒能領會到千越兮的潛台詞。
畢竟在他心裡,天機門主這四個字就代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全知全能,無所不能。
於是宗辭蹬蹬蹬跑到軟塌旁,從地上端來一張小方凳,放到輪椅中央,低頭用手比劃了一下,這才坐下,“這個高度好像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