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辭並非沒有猜到容斂可能是記憶出了問題。畢竟當時的情形是如此巧妙,巧妙到容斂恢複記憶後便對他表現出毫不掩飾的排斥,拂袖而去。再聯想到之前容斂忘記了自己的出生來由,這個可能便占據了上風。
他不是沒有想過補救,不是沒有想過去妖族找容斂說清楚。可惜對方從來都是避而不見,看著他的眼神無比厭惡,宛如生了梁刺,久而久之,宗辭也心灰意冷,便不再強求。
如今來看,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
他是真的忘了。將七年的相處,統統忘得一乾二淨,就像是那七年裡如同白紙般的狐狸少年,僅僅不過一個存於宗辭腦海中的幻影。
宗辭的嘴唇囁嚅兩下,語氣平淡地可怕,“是。”
這般平淡的語氣,讓容斂麵容上的痛苦更重幾分。
妖皇撐住頭顱,話到嘴邊,卻又如何都說不出口。
前日容斂突兀在陸洲城內引來雷劫,又是因為自己不小心妖氣入識海引發,可謂是九死一生。最後一道雷劫,他甚至連人形都沒能維持住,直接就變回了九尾妖狐的原型。不僅將他劈地遍體鱗傷,甚至還觸動了識海深處。
所幸跟在他後麵的妖族下屬早早在周圍布下屏障,不然擾亂凡界,恐怕雷劫還要加上幾分孽力。
饒是這樣,容斂也差點死在那道劫雷下。
他察覺到了下屬前來的異動,拚了命挪著受傷的身軀離開原地。
就像容斂厭惡妖族一樣,他那些臣子裡也不乏許多包藏禍心的存在。隻不過先前礙於他的實力引而不發。如今他在劫雷下奄奄一息,隨便來個人都能直接送他魂歸西天,驚險萬分的時候,竟然被人救下。
是淩雲,是容斂曾經最討厭的那個淩雲劍尊。
是他在自己命懸一線時伸以援手,是他為自己求來浴佛門的那塊佛牌。
見紅衣男子久久不言,宗辭又補上一句。
“不過普通相識而已,陛下若是忘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容斂看著麵前的白衣少年,隻覺得那些紛紛擾擾的記憶碎片像是旋渦一般在識海中攪動。
一閃而沒的碎片裡是少年的音容笑貌,瘋也似的旋轉。
小劍修從篝火中抬頭,遞給他烤雞時,火舌映在他黑眸的閃光,如星輝落進凡間。
天還沒亮小劍修便躡手躡腳起身練劍,月光落在他劍鋒上,結成一條流淌的銀河。
低頭在屋簷下看著螞蟻爬動的小劍修、抬眸看窗外雨色的小劍修、被捉弄後臉上露出無奈神情的小劍修、被毛茸茸尾巴卷成一團圈在大狐狸皮毛裡的小劍修......
到底是哪裡改變了,到底是哪裡不對了呢?
明明有無數不知何物的話想要開口,胸口擠壓而出的難過和痛楚卻瘋狂堆得他半個字也說不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痛苦,為何會如此難過。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失去那段記憶。
容斂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們當初,絕對不可能僅僅隻是少年口中的“普通相識”。
絕不可能。
他忽而堅定地攥緊拳頭,語氣篤定沙啞,“我會想起來,把一切都想起來。”
一定會。
“到時候...我還會再來的。”
說完這句話後,紅衣男子再也不敢過多停留,轉身踉踉蹌蹌離開,背影狼狽到不可思議,半點沒有那個傲慢妖皇的模樣。
少年遠遠地看著他的背影,看著紅色的衣角消失在門口。
天一一直密切關注著他的臉色,此時才適時放低聲音開口,“公子,清虛魔尊在門外求見。”
門主早就放話,要是有人上門,可以通報。但去不去見全憑宗辭做主。
隻要千越兮在,這個天下就沒有人能強迫宗辭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也是因為這個緣由,天一才報了上來。
一個兩個,都不消停。
千年裡,宗辭執迷於過往,走不出來。如今,他是走出來了,其他人反倒越陷越深,深陷泥潭,執念成魔。
這樣下去,恐怕將來隻會落得一個不得善終的下場。
不知是不是錯覺,就在宗辭心煩氣躁的時候,他心口的驟熱似乎又上升兩分,可惜少年執著於煩悶,並未發覺。
白衣少年歎了一口氣,“讓他進來吧。”
他尋思著自己上一次已經和清虛子把話說的很死,可對方卻直言因他入魔,一下子把宗辭的話堵了回去。
今天,他必須給這段過往一個徹底了結。
作者有話要說:不是宗辭拖著不拒絕,是這三個人,沒有一個甘願就此放手。
文案上很早就寫了,宗辭是他們的意難平欲難熄,是真·意難平欲難熄。
現在過往也都揭示的差不多了,客觀來看很難說誰辜負誰誰對不起誰。
就算宗辭把話說得再絕,就算錯誤已經造成,他們如今不過就是錯一步,一錯再錯,乾脆錯到儘頭罷了。
沒有人會放手,沒有人會願意放手,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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