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物(1 / 2)

晚來天欲雪 妄鴉 7888 字 7個月前

風雪未停。

急驟的風裹挾著暴雪一起, 似是沒有止境般墜落在這片素白的地界。

這幾日天山的氣候都不安寧,映照著那座朱紅色大殿,冰雨劈啪劈啪砸落在山巔, 擺放在地麵的蓮花燈被鍍上一層厚厚的冰霜, 燒的燈火也朦朧起來。

唯一那位留在天機門的小童也早早地收了工,將平日裡用來掃除落葉的掃帚放到門旁, 在靜室裡燃起一盞沉香,遠遠隔著木窗橫欄,眺望那塊不遠處的大殿尖頂。

明明是上午, 天色卻暗的像是夜半三更,昏暗到看不清幾步。

“叮叮叮——”

廊下懸掛的風鈴在暴風雪中起舞, 和著裹著紅紙的燈籠一起,叮當作響。

一片蒼茫雨雪裡, 鶴翼拂開長風,頭上一點紅色鮮豔依舊。

“快進來, 外麵冷。”

小童連忙起身推開床,手中的靈力緩緩飄出, 為空中推開一塊無風之地。

鶴十四帶著風雪撲棱棱落進了屋內。

它的身上落著厚重的雪,在到了溫暖的室內後就融成了一滴滴滑落的水,啪嗒啪嗒落到地上。

小童手裡拿著一塊烘乾的毛巾,一隻手運著靈力, 小心翼翼將它身上的雨雪除去後, 這才從他腳上的信筒裡拿出一封信來。

這封信從千裡之外的陸洲城送來,一路經曆高速飛行, 信件卻也安穩保存在信筒之內,連紙張都如同剛放進去般平整。

擦乾水後,鶴十四搖頭晃腦地跑到後麵吃早已經洗乾淨的雪蓮葉片, 留下小童將天機門主早已準備好的回信重新塞回到信筒內。

“慢慢吃,等暴風雪停了後再出發吧。”

小童抬眸又看了眼遠處隱匿在極暗天色裡的殿宇,原本想要收好的信件驟然一抖,從裡麵掉落出另外一張薄薄的紅紙。

他拾起那張紅紙,一目三行看完上麵寫著的字後瞳孔驟縮,也顧不得外麵還呼嘯的風雪,急匆匆推門而出。

紙上隻有短短一行字,卻足夠讓小童心急如焚。

天一的確是答應了宗辭幫忙保守秘密,所以在看到浴桶裡昏迷的沒有靈魂的少年軀體時也沒有自亂陣腳。但如今過去好幾天,少年還沒有有意思魂魄回歸的跡象,留守在陸洲城的小童們一邊幫著保存宗辭的軀體,一邊在鄭重商討後,還是決定給天機門捎一個信。

至於天一自己,更是主動請辭,在鶴十四將信件和消息捎到天機門時,便從陸洲城離開,獨身前往鬼域。

“嘎吱——”

門板推開,風雪便毫不留情地撲來。小童隨手掐了個決,在及膝的雪上如飛鴻掠過,迅速行至天機門最中央的殿門麵前。

他不知道內裡如今到底是怎樣一個情況,即便心下焦急萬分,卻也不敢貿然上前敲門打擾。

天機功法從來都是整個天機門最為晦澀的存在,更彆說那是從未有人修煉到的第九層。即便是曾經修煉到第八層的門主也直言毫無頭緒,在手劄上留下隻言片語的推測。

這個決定有多麼艱難,小童心知肚明。

如今門主進去後已有數日,可期間莫要說是出關了,就連一絲一毫的聲響也未曾從那扇封閉的大門中傳出來過。

‘以門主的修為,即便是他站在門口,若無意外,也是能夠知曉的。’

小童這般想著,擔憂地深深蹙起眉心,正好停在門口。

如今陸洲城事態緊急,可天機門這裡也不妙。

要是等到門主出關知曉這件事情,還指不定是何年何月。再拖下去,指不定又要橫生變故。小童不敢想象,若是宗公子出了什麼事,門主又該如何自處。難道又要再來一次千年,甚至是很可能無望的等待嗎?

可門後靜默一片,近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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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閉的主殿同先前並無區彆。

一根根用極為珍貴材料鑄造而成的蠟燭依舊點燃漂浮在空中,散發著明明滅滅的光芒。

光芒將中央高高的祭壇照亮,將上麵繁雜的花紋勾勒,也照亮了千萬張懸在空中的紅紙。

紅紙安靜地被光線照亮,上麵筆力遒勁的墨字依舊顯眼矚目。

——那上麵赫然書著一個人的名字。

既然知道前途未卜,千越兮自然不可能一點準備都不做。

根據前人留下的珍貴手稿裡,他推測出了蛛絲馬跡,猜到了天機功法最後一層很有可能同合道有關。

傳說中,天道無情,遁出一線,他如今便是要以身去補那一線,在萬千艱險和重重死路裡博出一條生路。

事實上,在走進這大殿朱門後,千越兮甚至覺得,冥冥中像是有那種再神秘不過的力量,在耳邊輕聲催促著他。催促著他走到中央的祭壇上,將手放到天機盤麵,調動停滯了數百年的修為,朝著那至高的第九層發起進攻。

那股情緒太過急促,就像催著他前進,讓他踏上這條自出生起就規定好的路途一般。

千越兮感受不到懼怕,反而終於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心情。

終於來了。

他不怕自己會因此失敗,或是在中途道途崩殂,就此灰飛煙滅。

千越兮隻怕自己忘記,隻怕自己最後真的化作那無情的天道。因為太過害怕忘記,才會將那個人的名字寫了千千萬萬遍,貼在大殿裡,即便到最後迎來最差的結果,也要把那兩個字刻入骨血,刻進心底,恨不得刻到自己靈魂裡。

將手指覆到冰冷的黑鐵盤上時,千越兮忽然彎了彎嘴角。

天機門主都逃不過命劫,明明他們有著近乎無儘的生命,強大的實力,淡薄的情感,偏偏命中這一劫,不僅逃不過,甚至還心甘情願地接受,說是甘之如飴也不為過。

現在想來,想起當初年少時在師尊麵前大言不慚的自己,千越兮隻覺得好笑。

倒不是笑自己無知,而是笑自己的狂妄。

冥想時,人很容易便會放空思想。就連時間也變得玄秘莫測。

千越兮調動了全身磅礴的靈力,在胸口形成一個巨大的靈雲,集中精力,開始衝擊天靈蓋上的穴道。

也許是一瞬,也許是一秒,也許是一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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