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他推開門，門縫中伸出一條蒼白的手臂, 將季糖猛地拉入門中。
季糖有點沒反應過來, 隻覺得自己的手臂一疼, 下一刻便被粗暴地拉進一個黑暗的環境。
這裡的建築物都是三千年前的屋子, 裡麵全是回城, 沒有任何光得以照入。
“嘶……”季糖揉揉自己生疼的手臂，一邊問道：“是誰？”
方才拽住他的手是有溫度的，而且這麼大一個空城，難免會有人不小心闖進來。所以季糖並沒有警惕起來。
黑暗之中，有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季糖麵前。
季糖打開手電筒, 看清了人影的模樣。
——那是一名半大的少年，年紀和季糖相仿。
少年穿著灰色羽絨服, 肥厚的工裝褲子拖到地麵，手裡拿著一個背包。他的五官很清俊，一雙眼睛帶惶恐和不安。
季糖第一次在恐怖場景見到活人。
他愣住，下意識問道：“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羽絨服少年抿起唇, 後退幾步：“我是跟著旅遊團來這裡旅遊的，可惜半路遭遇風沙, 所有人都走散了, 我也迷路了……”
季糖：“你在這裡待了多久了？”
羽絨服少年搖搖腦袋：“這裡沒有白天，天永遠是黑的。我的手機也壞了, 根本不知道時間。”
他的嘴唇很乾，裂出好幾道疤，麵龐和衣服都臟兮兮地沾滿泥土, 看上去已經在這裡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季糖輕笑一聲，幫他拍掉羽絨服上的泥土：“行吧，你先跟著我，到時候我帶你出去。”
這座古城這麼大，就季糖一個人在這裡闖蕩，難免會不安全。如果再多一個伴，那再好不過。
羽絨服少年的眼眸微亮，笑眯眯地揚起唇角，露出一對小虎牙：“謝謝。”
“你很久沒吃過東西了吧？”季糖放下背包，從中掏出一些乾糧。
不過這與其說是乾糧，不如說是一些小零食。各種水果口味的牛奶餅乾、糖果、薯片、還有幾袋牛奶和幾瓶礦泉水。
少年的眼睛更亮了，盯著季糖手裡的草莓奶油餅乾，使勁點點腦袋：“嗯……我的乾糧都吃完了，最近隻能靠水窪裡的水和野草為食……”
季糖看不過去，順勢將僅有的一份小蛋糕塞給他：“吃。”
少年立馬接過小蛋糕，有點笨拙地拆開蛋糕盒，虎咽狼吞地吃起來。
季糖漫不經心地問道：“對了，我叫季糖，你叫什麼名字呀？”
“唔。”少年揉揉腦袋，思索片刻：“……你叫我葉葉吧。”
葉葉？
一個挺獨特的名字。
季糖想。
少年幾下就將蛋糕解決掉，眼睛又盯著季糖剩餘的零食，但又不敢伸手去拿，隻能眼巴巴地瞅著。
季糖看出他的異樣，無奈地輕笑，將零食遞給他：“隨便吃，不過彆噎著了。”
“謝謝糖糖！”
少年乖巧地點點腦袋，挑選了一袋牛奶和一塊巧克力，繼續虎咽狼吞。
他吃完這些東西後，肚子便飽得差不多。
季糖：“吃飽的話，你先跟我走吧。這座古城並不安全，最好彆一個人待著。等到我忙完事後，我就帶你出去。”
少年眨眨眼睛：“糖糖，你來這裡要做什麼事？”
季糖沒有猶豫，下意識道：“來找人。”
“……”少年皺眉，神情閃過幾絲異樣，但很快又恢複正常，點點腦袋：“哦，這樣啊。那我幫糖糖一起找吧。”
季糖帶著少年離開屋子。
這座古城的建築物分布和季糖想象中的一樣。古城的外圍是一棟又一棟的民居，然後中心才是最重要的建築。那建築有可能是戲園、市場……
要找關於秦夜的蹤跡，可能得去古城的最中央，這必須穿過一棟棟密密麻麻的民居。
這些古代居民樓全是泥胚屋，在三千年歲月中本應被風沙侵蝕得一乾二淨，可它們全都奇跡般地留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這裡有一股強大的執念，不讓這座城鎮消失。
但這也代表著那道執念可以控製整座城鎮。
季糖一邊走，一邊察覺到少年在攥著季糖的衣角。
季糖回頭看，瞥見他惶恐不安的眼睛，一副很沒安全感的模樣。
季糖：“在我來之前，你在這古城中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事嗎？”
少年顫聲說道：“遇到過一些很恐怖的事。”他說這話的時候，身形一直在發抖，沾滿汗水的黑發濕噠噠地黏在臉頰上，麵色很蒼白。
季糖皺眉，抬起手，幫少年擦乾淨汗水，順便揉揉對方的腦袋：“彆怕。你可以說說你在這裡都遇到過什麼嗎？”
少年緊緊攥住季糖的衣角，才讓自己勉強冷靜下來，他吞吞吐吐道：“我剛開始進來時，聞到這裡有很重的血腥味……古城深處還有慘叫聲。我就隻記得這麼多了……其他的，我都忘了。”
季糖皺起眉。
他現在就在往古城深處走去。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中的全家福。可下一刻，他猛然愣住。
全家福不見了。
不知是不小心掉落在地，還是被人拿走。季糖正想問少年有沒有看見全家福，可卻突然聽到一聲尖叫。他立即向少年那邊望去。
少年愣愣地站著，麵色蒼白如紙，驟縮的瞳孔盯著自己的腳。
季糖看清他的腳後，也不禁怔住。
少年先前穿的帆布鞋不見了，取之而代的是一雙鮮紅色的繡花鞋。也就是季糖在第一間屋子裡見到的東西。
季糖衝過去：“快脫下！”
少年想要伸手去脫，可突然感到一陣劇疼。繡花鞋口在不斷地收緊，似乎想要將少年的腳整隻咬下來，然後讓少年的腳血淋淋地套在自己鞋上，一蹦一跳地離開。
季糖想要幫他脫鞋，可沒等他碰到少年的腳踝。少年突然後退，拚命地推開季糖：“彆碰這雙鞋！沾上它的血你就完了！你彆管我，快走！”
這雙繡花鞋果然如他所說的那般，在不斷地往外湧出鮮血。不知是少年的血，還是它的血。
“快走！”
季糖當然不會離開，他打開背包，取出刀子，找準位置，將繡花鞋割出一大口子，刀子勾著口子，繡花鞋整隻被勾下來，重重地丟出很遠。
少年的腳早已變得鮮血淋漓，空氣間彌漫上一股血味。
季糖心一緊，問道：“這是你的血還是鞋子的血？”
“我沒受傷，這是鞋子的血。”
少年向季糖那找來幾張紙巾，沾了一些礦泉水，將腳擦乾淨。
季糖：“我這裡沒有備用的鞋子。不過有一雙很厚的拖鞋，你可以用來代替鞋子，免得劃傷腳。”
少年接過拖鞋：“謝謝糖糖。”
季糖輕笑：“不用謝。”
眼前的少年很禮貌，長得也很清秀，笑起來會有一對小虎牙。想必長大後會是一個很帥氣的男人。
隻是……
季糖有點驚訝於他的求生欲如此低。
正常人遇到會危及性命的事，第一反應是喊救命，而不是先讓彆人走開。除非是知道自己始終會死去。
而且少年為什麼會知道沾上繡花鞋的血會死？
這個奇怪的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季糖並沒有多想，他扶起對方，道：“走吧。”
少年忍不住問道：“糖糖，你見到我的腳變成那樣，為什麼沒有害怕，反而毫不猶豫地來救我？更何況我已經讓你離開了……”
這個問題季糖也被厲鬼們問過很多次：為什麼要來救我？
季糖無奈地輕笑，抬起手，揉揉少年毛茸茸的腦袋：“我也會害怕，但我總不可能見一個人活活在我麵前死去。放心，我經曆過很多剛才那樣的事，比你有經驗，我可以保護你。”
少年聽罷這話，眼睛像含了星星一般亮起來，他撲過去，拽住季糖的胳膊，驚喜道：“真的嗎？會保護我？”
季糖被少年如此激動的反應嚇了一跳，他無奈笑道：“是呀。”
這少年給他的感覺不太像普通人。
“謝謝糖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