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能夠在不久的將來, 再次擁有生命。(M..)”
季糖說出這話後, 心臟隨之狂跳起來, 整個人變得很緊張。——他不知道厲鬼們麵對“活著”, 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季糖不敢看他們, 盯著地板。半晌,他聽見瓷碗摔在地麵的聲音,葉川淵猛然站起身,疑惑道:“季糖,你說的……確定是真的嗎?”
在他們的印象中, 人死不能複活,他們隻能永遠地生活在人間的黑暗之中。
季糖被葉川淵的反應嚇了一小跳, 他抬起腦袋看向對方,點點頭:“不過,這需要你們付出一點東西。”
坐在一旁的謝立沉默半晌,淡聲道:“需要讓我們付出什麼?”
季糖接下來要說的話, 才是他要說的重點。——厲鬼們可以複活,但複活之後, 他們會以副人格的形式存在在殷朗體內, 他們願意嗎?他們會接受嗎?
季糖思索很久,緊張巴巴地支吾道:“你們……願意成為一個人的副人格嗎?”
賀知夜皺眉:“什麼意思?”
這讓季糖更緊張了, 他垂下腦袋,緊緊攥住衣角,整個人不知所措起來。
他不知怎麼向他們解釋他們隻是一個人的分/身, 更不知如何解釋殷朗的存在。要是真的要向他們解釋這一係列的前因後果,他們肯定也會知道他原是一個鬼差,還和鬼王是戀人……
他們肯定會不高興的吧。
季糖悶悶地猜測道。他的衣角幾乎要被他搓破了,整個人還是沒有說話,氣氛寂靜得很。
最後是葉川淵打破了這氣氛,他站起身,拍了一下季糖的肩膀:“先不說這些事了,先吃飯吧。”
“嗯。”季糖點點頭。
葉川淵拿來掃把,將自己因為激動摔在地麵的瓷碗掃乾淨。
季糖咬著一口可樂排骨,吸著浸入排骨的醬汁,醬汁很甜,可他仍是悶悶不樂的。半晌,他抬起頭,向厲鬼們問道:“如果,你們真的擁有了生命,你們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app曾提過,殷朗複活後,厲鬼們會以副人格的形式存在他的體內。但他們在一定的時候,也能離開主人格幻化出自己的身軀,是擁有生命,能夠被世界接受的身軀。這代表他們也可以擁有自己的職業、夢想、追求。
“……”
葉川淵聽罷少年溫潤的聲音,他揚起唇角,輕聲道:“我啊,我可能會繼續參加高考,然後爭取考上最好的大學……”
他仍是記得季糖帶他去麻省理工大學的那一天,他看見那裡的大學生們,心再也無法平靜下來。他也本應擁有美好的未來。
賀知夜:“我可能會和生前一樣,當一名演員,拍電影。不過我會努力實現生前那些未能完成的願望,比如爭取拿到世界性的奧斯卡獎。”
裴白舟隨之附和道:“我也會像生前那樣,當一個作家,寫寫東西,讀讀書,用自己的文字來照亮這個世界的一些黑暗之處。”
季糖抬起眸,看向身邊的傅臨山:“傅醫生,你呢?還是繼續當一名軍醫嗎?”
男人搖搖頭,滿臉都是柔意:“我不會再去當軍人,我想當一名真正的醫生……”
他在戰場上見證過無數慘烈的死亡,自己也知道死亡的痛苦。如果真的有機會,他想當一名醫生,能在最絕望的情況下,從死神的手中奪回一條溫暖的生命。
那也是他最初的願望,在他還沒有去世時,曾想過無數次——如果沒有戰爭,他或許就會成為一名醫生。
季糖聽罷傅臨山的願望,臉上漾起笑意。他轉過腦袋,看向秦陽與秦夜:“你們呢?”
“我?”秦夜想了想,輕笑道:“我可能會去參/軍……”
他生前是百戰百勝的戰神,可卻死在了那些他曾拚命去保護的鄉民手中。可如今已經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他可以去保護一整個國家,甚至一整個世界。
他會如同當年一般,英勇之氣絲毫不減。
季糖:“秦陽呢?”
秦陽笑了笑:“我……可能會繼續擔任生前的職業。”
季糖:“…………”
季糖:“皇帝?可現在已經是社會主義社會了……”
“當然不是皇帝。”秦陽笑道:“我想參.政,為這個世界的治理付出一份力。然後……讓這個世界開滿春天之花,讓所有人都能擁有自己的春天,並且無憂無慮地活著。”
那是他生前未來得及實現的願望。
季糖眨眨眼睛,認認真真地將厲鬼們的這些願望記在心裡。他相信在不久後的未來,他們的這些願望都會一一的實現。當然,前提是他成功讓他們複活了。
季糖覺得自己得抓緊完成這最後一個任務。
****
季糖吃完飯過後,便回到了他父親留下的地下室當中。
季糖在做飯和吃飯的幾個小時空檔中,已經請了家政公司的人將地下室清理乾淨。至於將地下室和彆墅之間打通一個通道,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
不過季糖在地下室的洞口處架了一個小梯子,可以爬上爬下。
地下室打掃得比季糖想象中的乾淨。灰塵全部被擦乾淨,空氣間儘是淡淡的空氣清新劑味兒。木質地板光亮如新,牆壁的灰塵和黴斑被擦乾淨,露出原有潔白顏色。
父親曾經用過的辦公桌也被整理得很乾淨,書籍擺得整整齊齊,牆壁上的照片和便利貼也被重新整理過,牢牢地黏在牆壁上。
季糖讓龍龍摘了一束花帶過來,他將花放在一個精致的花瓶中,擺在了父親的辦公桌麵。
陽光透過洞穴,射入這十幾年都沒有光線照入的地下室,花瓣上的露水被照得微微發亮,所有的黑暗都仿佛被這陽光融化了。
季糖站在牆壁邊,再次打量起牆壁上的照片。突然間,他發現一張自己從未注意過的照片。
那張照片貼得很高,以至於之前的季糖沒有注意到。
——那似乎是一張全家福。但這個全家福……似乎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全家福上有很多人。
季糖取下了全家福,細細地打量起來。
當季糖看見照片裡那些半透明的人影之時,微微愣住。
季糖的父親在妻子死後,借著想要見到妻子的執念,便致力於研究鬼魂,後來,他看見了鬼,再後來,他和季糖一樣,幫助無數
而這張照片——便是季糖的父親與那些被他治愈過的厲鬼的合照。——前一任厲鬼收容所的合照。
照片裡的季糖父親,抱著四歲的小季糖。那時候小季糖還小,並不能看見鬼。以至於他不知道自己身旁,站了幾名厲鬼,都是他父親帶回家並加以治愈的厲鬼。
厲鬼的數量不多,隻有四名。季糖現在並不認識他們,但從他們的神情上看得出,他們都很開心。
哪怕他們的全身都沾滿了血跡。
季糖父親的肩膀,被一名中年厲鬼攬住,兩人似乎是好哥們。中年厲鬼和季糖父親的年紀相仿,穿著格子襯衫,戴有一副血跡斑斑的眼鏡。
季糖忍不住猜測……他生前會不會是一名程序員。
季糖的視線繼續往旁邊掃,他看見角落裡站著一個小女孩,紮了兩個馬尾辮,裙子沾滿鮮血,臉上也有傷痕。這八成就是那個被人販子打死,又將他父親當成爸爸的小女孩……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站在季糖父親背後的一個男孩。他不是華國人,金發碧眼,大大咧咧地對鏡頭做鬼臉。他的裝扮也很特殊,是藍色條紋睡衣。
季糖遲疑了一會,注意到他的睡衣上有一個納.粹萬字號標誌時,才發現那並不是睡衣,而是——囚.服。
這個小男孩是猶太人,死在了納/粹集中營當中。有可能是死在敵人的槍/口中,也有可能是死在暗無天日的毒.氣室裡。
但如今的他笑得很開心,如同一顆太陽。
最後一名厲鬼,則是被小男孩牽著的一條大黃狗。季糖猜測它可能和果果一樣,死在人類的手中。
他們和季糖的父親一樣,笑得很開心,從他們身上看不出一點死亡的影子。
小季糖被父親抱在懷裡,笑眯眯的,像一顆軟軟的小奶糖。
季糖本以為母親死後,父親會終日鬱鬱寡歡。可季糖沒想到,他的父親再次擁有了溫暖,被無數厲鬼和小季糖陪伴著,再也不會感到孤獨。
季糖似乎也明白他的父親為什麼那麼執著於起死回生。
在外人眼裡,或許會以為他的父親因為妻子的死瘋了,但隻有季糖知道,他隻是想讓本應活著的人再次出現在這世上。
季糖想將這張特殊的全家福重新掛上牆,可他發現全家福底下還有幾張照片,不過是他小時候的照片。
這些照片也有點特殊,裡麵都出現了他父親收容的厲鬼們。
第一張照片是小季糖被那個格子襯衫厲鬼抱著,厲鬼將他高高地舉起。但他看不見厲鬼,隻以為自己是真的飛起來了,稚嫩的麵龐滿是軟綿綿的笑意。
第二張照片是小季糖坐在臥室的床上,興奮而激動地望著窗外。
窗外躲著那名外國小男孩和小女孩,他們各自都舉著一個娃娃,並讓娃娃做出各種動作。
在小季糖的眼裡,是娃娃自己動起來了,一蹦一跳地向他走來,可愛極了。
第三章照片則是小季糖和大黃狗的合影,隻不過……那隻大黃狗是飛在天上的,而是打扮很奇怪,腦袋上戴了一對犄角,渾身都披滿金色布料,正氣喘籲籲地飛著,有點像神話中的神獸。
這隻大黃狗現形了,以至於小季糖站在地麵上,抬起腦袋,驚訝地望著天上的“大神獸”。
大黃狗用特殊的方式,讓年幼的季糖相信他正是被神獸守護的孩子。
——它就是神獸。
在這幾張照片中看得出,四歲的小季糖是厲鬼們的“團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