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學成這幾日都悶在屋子裡,直到學生吳崢來敲門,這才把門打開,吳崢看到裡麵的穆學成嚇了一跳,他似乎一直沒睡,臉色黯淡不說,眼睛也腫了。
見到吳崢,穆學成似乎終於放下了一顆心,指著案桌上的書籍說道,“這是我半生的心血,就想著一定要寫完,隻是……到底心有餘力不足,不過這世間的哪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穆學成說著走到了一旁的書架旁邊,拿出印章來蓋在了上麵,“你務必要幫把我把這些東西保管好。”
吳崢急道,“老師,到底是出什麼事?”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前陣子還好好的,怎麼今日一見麵突然就要把自己的心血交托給他?
穆學成看著屋外的暮色,說道,“我可能命不久矣了。”
“什麼?”吳崢再去看穆學成,隻見他雖然略顯疲憊,但是目清,精氣神還很足,不像是得了重病的樣子,一時有些不解,隨即想起之前穆學成跟他說過的話來,馬上就道,“老師,您是不是跟陛下說四皇子他……”
但凡是見過四皇子的人都能看出來四皇子先天不足,是為癡兒,但是皇帝不願意相信,皇後更是護著,這才拖到了今年。
原本皇子是要三歲啟蒙的,但是四皇子卻拖到了五歲,這到底和緣故?是因為皇後藏不住了,但是誰去捅破這個窗戶紙就是問題了,他沒想到是居然是他的老師。
穆學成謹慎了一輩子,兢兢業業的,做到了太子太傅高位,正是叫人尊崇的時候,隻要不出錯就這般下去,安享晚年,誰知道居然會晚節不保。
那方家人這幾年和司禮監秉筆太監狼狽為奸把持朝政,幾乎是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步,許多人敢怒不敢言。
“老師,您這是何必?”
穆學成見吳崢幾乎要哭了,寬慰道,“那方家氣數已儘,我不過是推了一把而已,等我走後,你肯定會艱難一些,最好辭官避開一陣子。”
“老師!”
穆學成似乎不願意再談了,道,“快走,他們該來了。”
吳崢不敢違背穆學成,強忍著淚水這才叫人把穆學成撰寫的書籍搬上了馬車,至於穆家,二十年前穆學成的獨子病故,老妻也病故,如今整個穆家就隻有他一個人,還有個過繼的侄兒,隻是這個侄兒顯然不太得穆學成喜歡,年前就叫人送回老家去了。
趙氏是穆學成的妾侍,過來幫著把書籍搬過去。
吳崢想要說點什麼,最後還是咽了下去,忍著淚水和自己的老師告彆,這才一步三回頭帶走了。
趙氏給穆學成沏了茶水,說道,“吳大人還是老樣子,妾身還記得他剛來拜師時候的樣子……時間過得可真快呀。”
趙氏是老妻的貼身丫鬟,後來給抬了身份做了姨娘,期望能給穆家開枝散葉,但是或許是命裡本就沒有,一直都沒有懷上孩子。
穆學成歎氣,說道,“他學問是好,就這性情,實在是不適合在走仕途。”不過也正因為這一份赤誠,才能托付他。
“我走後,你就家去吧,這裡還有一些銀子……”
趙氏笑了笑,神色非常的平靜,說道,“妾服伺了大人一輩子,又如能這時候家去?等著大人走後,妾也隨了大人去吧,也能和夫人早些見麵。”
穆學成聽了眼中含淚,好一會兒才忍了下去,說道,“是啊,阿箏也該是等的急了。”
吳崢剛出了院子就看到一對兵士氣勢洶洶的朝著穆家而去,再仔細看領頭的是東廠的人,就知道這多半是方家的手筆。
他不敢停留,叫車夫趕緊趕車離開了胡同,隻是心裡卻是難受的不行,但是他仔細琢磨老師的話來,說是讓他暫時避開……
吳崢想了想,四皇子是癡呆無法堪當大任,至於宮中,因為方皇後獨大,這幾年隻有一位公主,要說還有個人是十年前被貶為庶人的元太子,難道說老師為了元太子?
那誰又想讓元太子回來?
吳崢發現他不能想,越是想越是覺得這裡麵的不簡單。
穆學成被捉之後,在去刑房的路上,趁著人不注意,撞牆自儘,同一天,妾侍趙氏也在家中吞金自儘。
朝中頓時就不太平了起來,一時人心惶惶的,蘇春和這剛入了翰林院,還沒站住了腳跟就遇到這樣的事情,也頗為頭疼。
穆學成在士林中聲望不低,太學裡已經許多人聯名上書要求徹查此事。
蘇春和卻是不敢參合這件事,下了衙就匆匆的回了家中,想要聽一聽王氏的主意,她畢竟是王家出身,不是尋常的婦人,頗有些見解。
剛到了屋裡就看到氣氛有些不對勁兒,王氏把一封信推到了她前麵,說道,“娘來信說要入京。”
“什麼?”
王氏頗為不悅,她雖然不喜歡王姨娘,但畢竟是王家人,也是促成了這婚事的人,總要留了體麵給她,但是蘇夫人丁氏入京了,這府邸還有王姨娘的位置?
到時候王姨娘少不得要在蘇夫人前麵立規矩。
蘇春和自然看出了王氏的不悅,馬上就說道,“我給娘寫一封信吧,這會兒來確實是不合適,主要是也沒住的地方。”
王氏這才露出笑臉來,問起府衙的事情,蘇春和就把穆學成的事情都說了,還道,“當真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他說的自然是那些太學聯名上書的學子。
王氏看著蘇春和心中頗為失望,就算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良禽擇木而棲,但是這個蘇春和也太沒有骨氣了。
但是也知道蘇春和說的對,說道,“夫君說的是,我們還是靜觀其變。”
但是誰都沒想到這件事越鬨越大,在京中的人都人人自危,甚至有人在正陽門要以死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