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屋內燈光暗沉,方皇後坐在紫檀木螺鈿的太師椅上,低垂著頭,盯著紅漆描金案桌上的首飾看了半天,屋內鴉雀無聲,身後站著幾個宮女和太監。
“這是陛下賞賜給七姑娘的?”
有個太監硬著頭皮說道,“是。”
方皇後冷冷的笑著,再一看那首飾,皆是用紅珊瑚做的,還記得皇帝曾經誇讚過他,說她麵如桃花,隻有這紅色的珊瑚才能襯托著她的美來,所以許多首飾都是紅珊瑚的。
很快屋內就傳來摔碎東西的聲音。
一個院子裡,東廂房內,方瑩瑩解下頭上的額帕,看了眼宮女福滿手上的黑色藥汁,閉著眼睛一口氣喝掉了。
福滿馬上就遞了糖過來讓她含著。
方瑩瑩好容易才忍住惡心,隨後靠在床上閉目養神,一旁的福滿想要說點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了。
過了一會兒,又聽到了主屋裡傳來的吵鬨聲,方瑩瑩卻隻當沒有聽到一般,福滿卻是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
方瑩瑩隻當沒看到,說道,“有些冷,添些柴吧。”
屋內隻點了一盞燈,映出方瑩瑩秀麗的麵容來,福滿已經伺候方瑩瑩不少時日了,從她入宮開始就伺候她,卻還是會經常看呆,也怪不得陛下喜歡,之前皇後不過試探性的問了一句,自己身體不適,想讓妹妹來服伺皇帝,他居然就受用了。
聽說一夜恩愛,皇後卻是一夜沒睡。
也怪不得皇後又發脾氣了。
福滿收起心思來,出門叫人添柴。
屋內隻剩下方瑩瑩一個人,她摸了摸胸口,皇帝格外的激動,弄得她身上都是痕跡,她卻還要笑著去服伺。
方瑩瑩已經不記得生父母了,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了教坊裡,那裡的媽媽管得很嚴,每日裡練琴寫字,讀書,甚至還要學行止說話。
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安然的在教坊長大,有些孩子腦子愚笨,學不會,又或者隨著長大,容貌不如小時候好的,也都會被送走。
教坊後麵就是青樓,每次送新人過去,都是最為熱鬨的時候,她們像被貨物一般叫賣,那些男人的嘴臉深深的印在她的腦子裡。
方瑩瑩不敢去想,隻能拚命的學……終於成了最拔尖的一個,也正因為這樣,後來就遇到了方家人,把她帶到了京城,給她改名,入了方家的戶籍,又在方家跟著教養嬤嬤學了一年。
在方家的日子不算輕鬆,教養嬤嬤極其苛刻,而更讓她心驚的時候,她發現院子裡不止一個方瑩瑩,唯有最出眾的人才能真正當這個方瑩瑩。
也許對於正經的世家小姐們來說,以色侍人是叫他們不屑的事情,但是對於方瑩瑩來說,這是她唯一的出路。
因為隻有這樣她才能脫離教坊,當個正正經經的女子。
所以皇後的憤怒,皇帝的粗暴,她都可以忍受,她要活下來,做個最尊貴的人,方皇後也不是糊塗的,她隻是在這個位置做的太久了,已經忘記了跌落泥潭的滋味。
她總會明白,隻有靠著她,兩個人聯手,才能讓方家避去這一次的禍事。
慢慢的主院的吵鬨聲小了下來,方皇後驚愕的對著來人問道,“你說太子殿下把劉德通給打死了?”
來人戰戰兢兢的說道,“是。”
“誰給他的膽子?簡直欺人太甚!”
方皇後先是大怒,隨即問道,“陛下呢?”
那人支支吾吾的卻是說不出來,方皇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的心漸漸的往下沉,身子踉蹌了一下就靠在了旁邊的牆壁上。
太子把她的讓的人打死了,皇帝連個責罰都沒有。
什麼恩愛情分,早就已經是老黃曆了。
好一會兒,方皇後問道,“七姑娘呢?”
“剛喝了藥歇下了。”
方皇後低下頭來,說道,“把那些首飾給她送過去,就說是陛下賞的。”那人領了命要下去,又聽方皇後說道,“還有……天氣冷了,過幾日要賞冰燈,總是要準備一些,去庫房找一些今年新進的皮子,給她送過去做幾件蓮蓬衣。”
宮女點了點頭,心裡頭想著,剛才還在發脾氣,這會兒又是…… 也是,皇帝要寵幸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就算是皇後,那也是攔不住的,還不如大方一些,做個賢惠的模樣。
***
吳嬌娘受了冊封,還是僅次於太子妃的太子良娣,這就跟以前沒名沒分的妾侍不一樣了,算是有品階的後妃,自然是要去給皇後請安問好。
隻是皇後那邊卻沒人來傳召,這倒是有些奇怪,不過有人說皇後因為那劉德通的事情,故意讓太子難堪。
吳嬌娘根本不在意,方皇後和太子之間,那是有大仇的,一想到齊衍小小年紀就被誣陷趕出去,那還是剛剛失了生母的時候,該是多難受?
她也不想討皇後的歡心,跟她親近,這樣倒是最好了,兩個人都不用做戲,皆大歡喜。
皇帝對齊衍的歡喜是溢於言表的,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帶在身邊教導,原本就很喜歡齊衍的聰慧,等著有過四皇子這樣的癡兒,再去看齊衍,那更是萬分珍惜了。
所以大部分的時間,吳嬌娘都是一個人在聽雨軒呆著。
東宮不算大,但是天氣寒冷,加上吳嬌娘大病初愈,所以幾乎都呆在屋子裡,倒也沒覺得地方狹窄,憋得慌。
皇帝給太子指了方家的姑娘,婚期也定在了年底,過年和太子大婚算是湊一起了,這樣一來,宮裡就格外的熱鬨了。
特彆是東宮裡,為了準備大婚,自然要裝扮收拾一番,進進出出的,自然會被人看在眼裡,如意其實是有些憂心,怕是吳嬌娘難過。
特彆是越來臨近大婚的日子,越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