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師傅說,千絲蠱死了。
千絲蠱死了,我當然知道千絲蠱死了意味著什麼。當初我也和師傅一起培養過千絲蠱,自師傅少年時便開始手機材料。這麼多年,珞珈山也不過養活了這麼一隻千絲蠱。我隻是沒有想到那隻千絲蠱竟然是用在了她的身上,而且居然死了。我問師傅,千絲蠱不是可以保命十五年嗎?她應該還能活一年多的,怎麼會?
師傅說,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求師傅可不可以用秘術將我的命續給她一些。可是師傅說,若是可以,當初白術就不會死。天命已定。即便是天命之人都不能更改了。
於是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希望破滅。
因為精通醫術,我太清楚她現在的情況,她這樣活著有多麼的痛苦。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淩遲,都是一次切膚斷骨的疼痛。我想讓她活著,一直活著,可是看著她的樣子,卻又希望她能早點解脫。她也精通醫術,每天看著她調整呼吸,用陷入龜息的辦法讓自己多活一日。我都心如刀絞,若是能有辦法替她疼,我也不惜一切。
我知道她在等她的姐姐。
薑阮到的那天,我知道,她要走了。
果然如此,即便是最後她還是惦記著她的姐姐,怕薑阮知道她的死訊動了胎氣,囑咐我去給她催眠。
後來,師傅認了她做弟子。
後來,師傅遞過來一碗曼陀散。
後來,我親自喂了她最後一次藥。
恍惚間,我聽見她說她要回去了,她說,她叫薑秦。
這樣也好,她隻是回去了她的世界。原來她叫薑秦啊。
我叫常青。
我記得自己陪著三師兄帶她懷孕的妻子回珞珈山求醫。三嫂中了南疆蠱毒,又懷有身孕,情況異常凶險。而我被人傷了手,兩隻手抖得厲害,根本施不了針。哎,那賊人真是太過陰險了,居然傷了一個大夫的雙手。還好師傅最終還是就回了三嫂。要不然我可真是對不起三哥。師傅說我的手不要緊,隻要調養些時日,就好了。我想給自己把個脈,可是手抖得厲害,根本搭不準。
三嫂最近的情緒很不好,總是愣愣的,仿佛失了魂。她的哥哥也奇奇怪怪的,老是背著人偷哭。三哥說那是因為他哥哥擔心三嫂。可我覺得不是這樣的。不過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
直到有一天,我聽三嫂問三哥:“我妹妹小月呢?“三哥說,“月當初去幫母親請大夫,後來在珍寶齋被青樓老鴇拐走扔下懸崖了。你後來還為她報仇了,你忘記了嗎?”三嫂不確定的說:”是啊,我還替小月報仇了。“我看見三嫂的哥哥又躲起來偷哭了。
回來這麼久,也沒見到師傅,三師兄說師傅為三嫂治療,耗費了些精力。閉關去了。
等到三嫂胎像穩固後,我們幾個人下了山。回到常府,府裡原先就沒有幾個的丫鬟家丁全變成了陌生麵孔,三哥說是因為之前八皇子之事,常府混入了奸細,乾脆就都換了。換了就換了吧。反正我也不常在府裡,都無所謂。
大概是出仕了,七師弟跳脫的性格也變的沉穩了不少。
過了一個多月我的手好了一些,準備出京遊曆前,我去像三哥道彆。那天我聽見三嫂對三哥說:”我總覺得小月當初沒有死,她會回來找我的。你再派些人出去找找吧?“三哥說好。
其實我也覺得三嫂的直覺是對的,三嫂的妹妹確實沒有死。隻不過她應該叫薑秦才對。
離開前我打聽到了薑家確實有一個女兒叫薑秦,隻是一年多前被送到山上的寺廟清修了。
我去了那座寺廟,見到了那個叫薑秦的女子。她長得十分清麗動人,即便是粗布麻衣也難掩天姿國色,和三嫂是不同的美。而且聽姑子說,她為人十分良善,做早課十分勤勉,平日裡對人對物都保佑慈悲之心,是難得的菩薩心腸觀音麵孔。
可我總覺得薑秦不應該是薑秦。或許她就是薑秦,可她不是我心裡的那個薑秦。
可是她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我不知道,我想不起來。
不過一切都無所謂了,這次遊曆結束後就回珞珈山吧。我覺得我已經達到師傅所說的出世入世了。這些年遊曆行醫,我已經看過了世間繁華,也不覺得留戀。倒是這次出來不知道為什麼,十分想回珞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