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心音不吭聲了。
想了想,明駿隻得將她整個身子轉到自己麵前來。
他歎口氣,“當初要不是皙皙她爸爸幫我擋了那一子彈,我哪兒還有機會回來看你和兒子啊?”
聽他說起當年的那一樁舊事,祝心音的眼圈再次泛紅了。
那時她同明駿剛結婚沒幾年,兒子才剛一歲,明駿被部隊派去執行一項危險任務,臨走時還是好好的人,可等到部隊裡突然來人接她去西北的醫院時,她再見到的,卻是一個傷痕累累的丈夫。
所以說,在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明駿全身上下傷得不成了樣子了,可到底是年紀輕底子好,經過三四個月的休養,整個人竟然恢複如初。
而當初幫他擋了那一子彈的喬立國,因為子彈正中他的右腿膝蓋,膝蓋骨幾乎被震得粉碎。
從此以後,喬立國的右腿算是廢了,將養了幾個月,然後便匆匆轉業退伍了。
其實當年在陸戰部隊時,明駿與喬立國是整個集團軍中旗鼓相當的全能兵王,可後來兩人的境遇造化卻大大不同。
明駿本人出色,後又借著嶽家的聲勢步步高升,本人不到五十便被提拔到了大區副的位置上,前途不可限量。
反觀喬立國,當年退伍轉業後,便被安排進了一家地方事業單位,儘管報酬優渥工作清閒,可於這麼一個曾經名震整個集團軍的兵王而言,到底還是屈就了。
這些年來,對於這個生死與共的兄弟,明駿一直是心懷愧疚的。
起初他同喬立國之間還有聯係,可到後來,他越升越高,大概是不想被人說是攀附,喬立國便開始有意避著他,直到後來,兩人連最後一點聯係都斷了。
上個月他們戰友聚會,明駿身居高位之後,本不大參加這種場合,但那次他特意去了,為的就是問一問喬立國的下落。
這十幾年來,當年的戰友散落在天南海北,後來還是一個已經轉業進了地方的老戰友告訴他,前年他偶然在外麵遇見過喬立國一次,那會兒他早已從原單位辭職,下海開了一家外貿公司。
明駿立刻循跡找去,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原來喬立國在去年就已經因為車禍離世,隻留下了喬皙這麼一個女兒。
喬皙的母親早在喬立國負傷退伍那會兒就同他離了婚,留下這麼個不滿周歲的女兒。
這麼些年都是這對父女相依為命,等到喬立國去世後,喬皙便沒著沒落的被寄養在了幾個叔伯家裡。
明駿歎口氣,語氣是滿滿的無奈:“我到的時候,小姑娘跟個乞丐似的,今天在這個伯伯家住兩個月,明天在那個叔叔家住三個月……你說這叫什麼事?我能就這樣把她扔在那裡?”
祝心音並不是狠心腸的人,先前鬨脾氣也不過是因為生氣丈夫沒將這事提前知會她而已。
眼下聽明駿這麼一說,她的眼圈立時便紅了。
她也是有女兒的人,菀莞要是受這樣的委屈,光是想想,她便要心疼死了。
見妻子的態度終於軟化下來,明駿也終於鬆了口氣,安慰她道:“皙皙很聽話,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小姑娘看著是挺聽話的。”祝心音憂心忡忡的模樣,“可就是、可就是……”
想起自己剛才在樓下的那一瞥,小姑娘身姿挺拔,眉目秀麗,白淨臉蛋上的五官姣好,一看便知是個美人胚子。
小姑娘千好萬好,可就是長得太漂亮了點。
家裡可不隻是有菀菀。
除了菀菀,家裡還有個十六歲的半大小子。
滿懷心思、青春萌動的少男少女共處一個屋簷下,會發生點什麼,誰都說不準。
她這個當母親的,又怎麼能放心?
明駿看出來妻子的擔憂,當下便拍著她的手掌寬慰道:“你放心,你那個兒子你自己還不知道?平時除了那些數學公式,他還對其他什麼東西上心過?老沈家的閨女天天追到家裡來,他不也沒正眼看過人家嗎?”
丈夫這樣說,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想起自家那個長到十五六歲,卻似乎還沒開竅的木頭兒子,祝心音總算是放心了不少。
想了想,她又問:“那小姑娘現在來了,上學的問題你給解決了沒?”
“你放心,我已經讓人去辦了。”明駿拍拍妻子的手背,“就在附中念。”
將喬皙接過來時他便讓人連帶著將她的戶籍和學籍一並轉了過來,雖然事情還在辦,但能預料到並無太大障礙,等到九月應該能順利入學。
說起這個,明駿又想起一件事來,“我去接她的時候,中考成績剛出來。”
他說這話時,臉上神情還帶著一股自豪,於是祝心音更加迷糊了,“所以?”
“小姑娘成績好,”明駿的語氣裡頗有幾分洋洋得意,仿佛比自己的兒子拿了金牌還要高興,“這次她中考呀,全市第三,全區第一!”
祝心音一聽,驚訝是有一些,但也沒太吃驚。
畢竟自家兒子從小優秀,她對這些名頭早已經免疫了。
不過全市第三、全區第一的成績,進a大附中也不算是走後門了。
長輩們都喜歡聰明懂事的孩子,祝心音也不意外。
這會兒她看樓下那個乖巧文靜的小姑娘又更加順眼了幾分。
念及此,她拉著丈夫起身,往房門的方向走,“先下去吧,把她扔在下麵那麼久,再不下去,她該以為我對她有意見了。”
夫妻兩人一路走到樓梯口,站在這裡正好可以看見樓下客廳,年紀相仿的兩個女孩正坐在客廳沙發上。圍著家裡的斑比,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明駿忍不住笑,然後又回頭對妻子道:“還有她呢。”
祝心音一時沒反應過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明駿看了一眼樓下像隻猴子似的躥來躥去的女兒,解釋道:“她哥有什麼風吹草動,哪一次不是她先回來打小報告的?有你女兒幫你盯著,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