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喬皙長到這麼大, 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現金。
當場她便滿臉緊張地揪住了明屹的袖子, “大表哥, 你鎖門了嗎?”
“門鎖好了。”明屹看向她, 眼神裡頗有深意,“你想乾什麼?”
咦?
喬皙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說錯話了,一下子羞得滿臉通紅。
明屹看見原本白乎乎的哭氣包瞬間轉為一個白裡透紅的哭氣包,當下便似笑非笑地開口道:“你在想什麼?”
……怎麼還有人倒打一耙的?
才不是她說錯話!分明是大表哥臭不要臉!
她瞪了明屹一眼,並不接這種臭不要臉的話, 而是轉過臉繼續對著一書包的錢發愁。
話說回來, 大表哥膽子還真大, 居然敢背著這麼一兜子的錢到處跑。
明屹也湊了過來,兩個人肩並肩一齊蹲在地上,瞪著地上的書包。
這麼多錢,存到銀行去本是最好的選擇,可喬皙沒有銀行卡。
明屹倒是有銀行卡, 可一旦將錢存進去,下一秒祝心音便會知道。
要同祝心音解釋這錢是如何來的倒是不難,難點在於, 若是叫祝心音知道了這筆錢,之後的支取她肯定也要過問,必然沒有現在這麼自由。
隻是,明屹實在想不大通哭氣包的重重顧慮究竟是從何而來。
在他看來, 錢就放在這裡,要用的時候直接拿不就行了?
喬皙下意識便否決了他這個說法:“不行!會被沒收——”
話未說完, 喬皙自己倒是先愣了愣。
……然後便尷尬了起來。
其實還是之前在大伯家借住時,那時有一個爸爸的老戰友來西京,順便來學校看她。
雖然沒有像明伯伯這樣直接將她接到了身邊來,可那個叔叔也是很好的人了。
他請了喬皙在外麵的飯店吃午飯,叮囑她要好好學習,臨告彆時還給了她一些錢,讓她好好吃飯,彆虧待自己。
隻是後來大伯母在她書包裡發現了這些錢,非要說這錢是她從自己房間裡偷拿的。
喬皙長到這麼大,何曾受過那樣的汙蔑,當場便梗著脖子同大伯母吵了起來。
那時表姐在旁邊幫了一句腔,說表哥今天回過一趟家,興許是他拿的也說不定。
可不過就是這麼一句話,卻引得大伯母當場甩了表姐一耳光,厲聲痛罵她胳膊肘往外拐。
自此之後喬皙便明白了,有些人的惡意,其實並非因為隔閡和誤會,就是純粹的惡意罷了。
一旁的明屹聽見她這樣說,倒是一時間愣住了。
好在他腦袋轉得快,平時的不通人情世故,隻不過是懶得想,如今見哭氣包這樣,他略想一想便明白了。
他在買狗東西的時候同她的那些親戚打過交道,雖然僅此一麵,但也足夠他了解對方的為人。
明屹的語氣也微微沉了下來:“他們對你很不好,是不是?”
喬皙輕輕搖了搖頭。
那時她吃得飽穿得暖,還有書可念,說不上是很不好。
可她得到的也僅限於此,因此也絕說不上好。
這個話題聊得令人心情沉悶。
其實喬皙早已經習慣自動過濾掉這些不算愉快的回憶。
畢竟人生這麼苦,多記得一點甜,似乎才是聰明人應該做的事情吧。
看見一旁悶不吭聲的大表哥,喬皙有些愧疚。
都怪她,提些有的沒的,連帶著將大表哥的心情也弄糟了。
喬皙伸出一隻手在明屹眼前揮了揮,想要逗他說話,“大表哥大表哥。”
明屹回過神,抬起眼皮看她一眼。
喬皙托著腮,笑眯眯地看向他,“如果時間能倒流,你有特彆想回到哪個時間點嗎?”
這是什麼怪問題?
明屹凝神想了幾秒,然後乾脆利落地回答:“沒有。”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從目前來看,我的人生很完美……沒有哪個地方有重來的必要。”
喬皙:“???”
看來大表哥的心情並沒有被她影響。
……還是那麼自戀膨脹。
明屹看一眼麵前的哭氣包,大概能猜到她心裡在想什麼。
時光倒流……是想要拯救過去那個無能為力的自己吧。
如果能時光倒流,她的爸爸當初不會因為那一子彈退伍,她的父母不會分開,甚至……作為她唯一血親的父親,也不會出車禍。
那樣的話,也許他們很多年以前就認識了。
念及此,明屹不由得輕笑著搖了搖頭。
他實在想象不出,和哭氣包一起長大會是什麼樣子。
當然,正因為兩人不曾一起長大,因此,明屹對於此刻哭氣包的想法一無所知。
喬皙並未想得那麼深遠,此時此刻,她滿腦袋想的都是——
她剛才福至心靈,驚覺上午考試時,她的最後兩道大題都漏了一步步驟。
喬皙現在的願望很小,僅僅是想要時光倒流到三個小時前,在交卷的前一刻補上兩個小步驟。
漏掉的這兩步步驟起碼要扣四分……不是滿分的話,她以為的第一名說不定就保不住了。
非但保不住,萬一有並列滿分,她說不定連前三都拿不到。
念及此,喬皙立刻滿臉警覺地閉上了嘴。
哪怕扣了四分,她進省隊還是板上釘釘的事。
離考試成績出來還有一個多月呢……反、反正大表哥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考滿分。
那不如先開開心心玩一個月的球球好啦!
說起球球,正是狗如主人。
喬皙不在的時候,狗東西不知道多慫,明屹每每來喂它東西,一打開門它就衝上來幫忙叼拖鞋,出門去溜它的時候也乖慫乖慫的,從不敢掙繩子,更不敢隨地大小便。
可今天喬皙一來,情況卻是大不一樣。
不用付出類似叼拖鞋撿球之類的勞動,便能大口大口地享用瑞典皇家狗糧,球球吃得美滋滋的,一邊吃一邊得意地轉著圈圈“汪汪”叫。
喬皙摸摸小家夥的腦袋,語氣有些心疼:“你是不是沒吃飽呀……”
狗糧是偷斑比的,大表哥的偷竊技術也並不如何高端,想來也偷不來多少狗糧,球球餓肚子也在所難免。
念及此,喬皙忍不住帶了幾分埋怨的看了大表哥一眼。
她小聲嘟囔道:“又不是非要吃皇家狗糧才有麵子……給球球吃普通狗糧也可以啊,彆讓它餓肚子就行了呀。”
明屹:“???”
這狗東西裝什麼可憐?他什麼時候讓它餓肚子了?
吃飽喝足之後,自然是將球球牽出去遛。
隻是今天的狗東西膽大包天,牽著它剛出門它就撒丫子往喬皙麵前奔,連帶著狗繩上的鈴鐺都被它掙得“鐺鐺”響。
喬皙看向明屹,輕輕歎了口氣,然後伸出手:“我都說了……還是我來吧。”
看來她不在的時候,大表哥對球球,並不是很好。
出了樓門,剛走到小區裡的花園,喬皙突然反應過來,趕緊推了一把身旁的明屹——
“忘了拿袋子了。”
萬一待會兒球球隨地大小便那就不好了。
明屹愣了愣,然後信心滿滿、斬釘截鐵地開口:“用不著。”
這些天他一天遛狗東西兩回,都沒見過它在外麵拉過一次。
話音未落,被喬皙牽著的球球便在地上四處嗅了嗅,然後挑了一塊乾淨的地方,慢慢地蹲了下來……
喬皙轉頭看向明屹,語氣催促:“大表哥!快!快點鴨!”???
這狗東西,是真成精了吧?
明屹憋著一肚子的火轉身離開。
他沒上樓,就在不遠的便利店借了個袋子和一雙一次性筷子。
在明屹的想象中,今天的場景本該是夏日午後的微風裡,兩人一起牽著狗東西,在濃密的樹蔭下悠閒散步。
興致好的話,他還可以給哭氣包講一講當代數學的發展,好讓她不局限於知識麵那麼窄的課本裡。
可現在,同樣是兩人一狗,同樣是夏日午後的微風裡,同樣是在濃密的樹蔭下……
為什麼真實場景卻變成了哭氣包帶著狗東西,一人一狗在前麵又跑又笑,而他?
而他卻要跟在這一人一狗後麵,任勞任怨地撿狗屎???
明屹心中鬱結難舒。
不知是不是他的怨氣實在太過強烈,前麵一心一意牽著狗東西玩了十幾分鐘的哭氣包,似乎終於想起了他。
喬皙回過頭找了好一陣,終於看見了站在草地旁的小道上的大表哥。
她朝他揮手:“大表哥,來——”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喬皙發現,此時此刻的大表哥站在小道上立著的垃圾桶旁……
正在扔狗屎。
喬皙硬生生將後麵的“一起玩呀”四個字咽下,決定等大表哥洗了手再叫他。
隻是……明屹沿路撿的滿滿當當一袋子狗屎扔進垃圾桶後,便徑直朝喬皙走去。
喬皙想要提醒他:“大表哥,你的手……”
明屹明知故問:“什麼?”
喬皙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他的手,猶猶豫豫地開口:“你忘記洗……”
明屹一步步的走近,“洗什麼?”
喬皙猛地反應過來,下一秒便扔掉手中的狗繩要跑。
隻是明屹早有準備,沒等喬皙跑出半米,便伸手一拉,將人拽回了自己的懷裡。
喬皙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竭儘全力想要躲避大表哥的魔爪,尖叫道:“啊啊啊不要!”
明屹卻不管那麼多,固定住懷裡哭氣包的腦袋,然後十根手指便重重地按在了哭氣包的臉上。
惡作劇得逞,明屹臉上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隻是喬皙的內心已經崩潰了。
剛撿完狗屎沒洗手的大表哥……她氣得原地便哇哇大叫起來:“你乾嘛呀!討厭!”
看著懷裡氣得跳腳的哭氣包,明屹心中已經樂開了花。
他有意使壞,十根手指還故意在哭氣包的臉上摩挲了幾下,然後故意惡聲惡氣地開口道:“不搭理我?隻跟狗玩?”
喬皙被他按住臉,一顆腦袋動彈不得,於是隻能用跺腳來表達自己的憤怒——
“你連狗的醋也要吃嗎?”
“狗的醋就不能吃——”
話未說完,明屹卻是猛地止住了後麵的話。
呸!他哪裡吃狗的醋了?
再說了,他哪裡又吃哭氣包的醋了?
***
這兩人一通鬨騰,回到明家的時候已經將近下午四點了。
菀菀的器樂老師剛走,她練了一個下午的器樂,這會兒正懶洋洋地窩在樓下的客廳沙發裡一邊吃薯片,一邊看著動畫片,腳上還踩著毛茸茸軟乎乎的斑比。
一見喬皙回來,菀菀腳下毛茸茸軟乎乎的腳墊立刻跑走,在喬皙腳邊歡快地繞著圈撒歡。
一個球球,一個斑比。
有些人表麵上看起來平平無奇,其實誰都不知道,她居然有兩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