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5
沒過幾日, 恰逢智利海軍派來一架直升機運送藥品到科考站來。
因為兩國的南極科考站離得近,智利人又時常過來大師傅這兒蹭吃蹭喝,因此兩邊科考人員的關係十分不錯。
對於中方這邊拜托他們順路帶回一位“身體狀況不太穩定的女性”這一要求,智利軍方十分爽快地就答應了下來。
智利海軍在科考站停留三天, 因此第三天晚上剛吃完飯, 一回到房間,明屹便幫她收拾起了行李。
喬皙一見大表哥給自己收拾行李, 便忍不住樂起來:“有什麼好收拾的呀?你們這兒什麼都沒有,我把行李原樣帶回去就行了。”
明屹將自己從大師傅那裡討來的小魚乾一股腦兒的全部塞進喬皙的行李箱中。
前幾天小哭包沒胃口不想吃飯的時候,他便拿了小魚乾, 像喂貓似的,要吃兩口飯才給喂一條小魚乾,這才哄得小哭包乖乖吃了兩天飯。
這會兒見他還將這小魚乾當寶似的往自己的行李箱裡塞,喬皙故意嫌棄道:“我才不要呢, 回國了之後我什麼好吃的沒有?才不稀罕這個呢。”
目前的計劃是, 她在智利休息上一天之後, 便坐上返回國內的航班, 不過十幾個小時後, 便能回到北京家中。
明屹伸手一拉, 將小哭包拉到自己身側,然後又將她抱到了自己腿上。
他將一個東西塞給進她的手裡, “喏, 充公了。”
喬皙瞪大了眼睛, 看著自己手中突然多出來的這張銀行卡。
她眨眨眼睛, “工資卡?”
明屹“嗯”了一聲,模樣有幾分不自然。
喬皙覷著他的臉色,故意開口道:“呀,你的工資卡沒放在你女朋友那兒呀?”
都要幫自己生孩子了,還拿他一時發昏的蠢話說事……明屹真是很想狠狠欺負一頓這麼不乖的小哭包。
他伸手就照著小哭包的臉揉了一通,然後怒氣衝衝道:“你不要得意,要不是你迷得我神魂顛倒,七年了我的眼裡心裡都還全是你,連做夢都夢到你,你以為我不會找新女朋友嗎?”
喬皙“吃吃”的笑了起來。
這個人怎麼那麼肉麻呀。
她成了個小財迷,捧著那張銀行卡翻來覆去的看,“裡麵有多少錢呀?”
明屹簡單算了算,然後報了個數字。
“這麼多?!”這個數字卻是叫喬皙嚇了一跳。
她知道他們這種科研單位的工資想必不會太高,可……他怎麼能存下這麼多錢?
其實是因為明屹吃住都在單位不用花錢,除了逢年過節在Steam上大采購以外,他自己沒有任何需要花錢的娛樂活動。
隻是小哭包的反應卻叫明屹有幾分不滿。
這麼多?!
小哭包難道覺得他賺不到這麼多錢?
因此明屹略過自己省下的吃住費用不提,隻是故意雲淡風輕道:“除了我自己平時花,再給我媽和菀菀買口紅,也沒存下多少,隻有這麼點兒。”
喬皙原本還想要將工資卡收下來的,可一聽他以前的工資還要給祝阿姨和菀菀買東西,一時間這張銀行卡瞬間就成了燙手山芋。
雖然祝阿姨和菀菀都對自己那麼好,可要是她一上來就把大表哥的工資卡收了,她們心裡肯定會難過的?
喬皙代入自己想了想,覺得自己要是養了這麼個兒子,肯定要傷心的。
可鋼鐵直男難得這麼懂事,喬皙也不想打消他的積極性,思來想去,她隻得將銀行卡賽還給他,故意氣鼓鼓道:“你要我挺著大肚子一個人去買鑽戒嗎?”
明屹愣了愣,這茬他倒的確是沒想到。
想了想,他開口問道:“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喬皙佯怒道:“不是你應該給我驚喜的嗎?我告訴你了還有什麼驚喜?”
兩個人又抱在一起膩歪了好一會兒,眼見著又要擦槍走火,明屹將懷裡的人鬆開,讓她離自己遠一些,然後又親親懷裡人的眼皮,低聲道:“回去好好照顧自己。”
喬皙坐在他的懷裡,不安分的扭了扭,又伸直了脖子,將一張小臉湊到明屹麵前,一副求親親的模樣。
明屹捏著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又親了一口。
隻是十分難得的,明屹的情緒依舊鬱鬱。
其實喬皙早看出大表哥的心情不好,所以剛才才故意逗他,可沒想到此舉也沒能令他的心情好轉,當下她便有些沮喪。
她將腦袋乖乖地靠在男人的肩窩裡,揪著他胸前的衣服,聲音乖巧得不得了:“是不是皙皙要走,大表哥不舍得啦?”
明屹突然就收緊了懷抱,手臂橫在她的腰後,令兩人的身體貼得更緊了幾分。
他的聲音悶悶的:“照顧好自己,聽見了沒?”
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明屹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從前他隻知道自己的工作需要犧牲許多,不光是自己犧牲,連帶著家人也需要一起付出。
可儘管知道,對此明屹向來都沒有過於深切的體會。
過去的那七年裡 ,他幾乎與世隔絕,從未儘到半分為人子、為人兄長的責任。
可那時父母尚值壯年、身體康健,妹妹也已長大成人……他從未切實體會到自己缺席會招致的種種後果,他的家庭也從未要求他承擔過任何責任和重擔。
可如今卻不一樣。
他的小哭包,他心尖兒上的小姑娘,如今腹中孕育著融合了兩人共同血脈的孩子……
她和孩子能夠依仗的,也不過隻有一個他而已。
可他卻連最簡單的陪伴都做不到。
喬皙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心思?
她輕而易舉地猜中,當下便環著他的脖子,軟下了聲音開口道——
“明屹,我不想你繼續現在的工作,不是因為我希望你能有多一點時間來陪我,而是因為我想看到你重新回到理論數學的領域。”
喬皙抬起眸子,專注地看向麵前的男人,眼中閃爍著的璀璨光芒,一如十年前那個曾被少年在數學上所展露的天賦所震驚的少女。
她窩在他的懷裡,輕聲開口道——
“我其實沒有那麼嬌氣,也沒有那麼需要人陪。有時候我跟你撒嬌,隻是想讓你多疼疼我而已……如果你能夠重新做回你真正熱愛的事情,哪怕陪我的時間比現在更少,又有什麼關係呢?”
聽完了喬皙的這一番話,明屹長久地沉默了下來,一時間眼眶隱隱有幾分發熱。
明屹的嘴唇動了動,但最終什麼話也沒能說出來。
剛才那一番深明大義的話說完,其實喬皙也有些想哭。
有哪個女孩子會不希望愛人陪伴在自己身邊呢?
她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希望大表哥不要因為不能陪伴在自己身邊而愧疚。
可她不想要他愧疚。
從過去到現在,喬皙一直以來的希望都是,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再回憶起來的時候,都是快樂的。
第二天,臨彆前,明屹將小哭包圈在自己的懷裡,低頭親了好幾口,然後語氣嚴肅道——
“回去要給我好好吃飯睡覺,工作不準太辛苦,彆以為我喜歡你喜歡得沒有原則,你就可以為所欲為,聽見了嗎?”
他已經知道了要怎麼逗小哭包笑。
雖然這招式已經老了,可有用就行。
果然,一聽這話,原本還含著淚的喬皙瞬間破涕為笑,她伸手打了麵前的明屹一下,“你這個人,說話怎麼這麼討厭呀?”
明屹的拇指輕輕拂過她的眼皮,沉聲道:“好了,不準哭了,再哭要凍壞臉了……我手上還有一個項目,等一上正軌,我會馬上辦離職,一定趕在明白出來前,回到你們身邊,好不好?”
喬皙哭笑不得:“說了不準給它起奇奇怪怪的名字啦!”
起因還是這段時間來,明屹天天琢磨著她肚子裡未出生的孩子的名字。
不知道這呆子腦子裡到底缺了哪根筋,非要覺得再選字不如用現有的詞當名字好。
起先他還隻是一個人悶頭琢磨著,喬皙本來覺得,按照他的語文水平,想破了頭去應該也是想不出幾個帶“明”的詞語的。
可後來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人,居然送了明屹一本辭海。
有了辭海可倒好,於是短短這麼幾天來,這呆子已經將“明星”、“明早”、“明天”、“明年”、“明智”、“明顯”等詞都納入了自家兒子的備選姓名庫。
最後經過明屹的深思熟慮,覺得“明白”二字最好,簡明大氣,不管是男孩女孩都能用,所以便決定暫時以“明白”來稱呼她腹中尚未出生的這個小豆丁。
不過,剛才在出發前,喬皙已經將這呆子寶貝放在床頭的辭海偷偷塞進了自己已經打包好的行李箱,為的就是避免這呆子再發掘出更多的詞來禍害自家小豆丁。
隻是,等喬皙趴在直升機的舷窗上,望著底下站著的人一點點變小時,眼眶還是忍不住濕潤了。
算了,都隨他。
一個名字就能讓他高興得跟雪地裡撒歡的斑比一樣,那……他想起什麼名就起什麼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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