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菜館子裡,萬陵又主動提起了江曜。
萬陵畢業幾年,身上精明的商人氣慢慢掩蓋了原本的活潑,可他那張娃娃臉,阻礙了喬樂喬把他當萬總看待,在小喬眼裡,萬陵還是大學丟了不下十輛車的馬虎學弟,精明也是孩子似的精明。
“喬喬,知道葉櫻為什麼針對你嗎?她大概以為江曜對你餘情未了。有類男人,喜歡在女孩兒裝對前女友舊情難忘,除了讓女孩兒以為這男人以後也會對她深情外,還增強了征服欲。我看她是被江曜給套住了。”
小喬不得不為江曜說句公道話:“他要想談戀愛,倒不用玩這招。”
“喬喬,你老跟我和孟師哥這種好男人呆一塊兒,對男人的劣根性缺乏認知。他可能不隻在套葉櫻,還在套你。”萬陵說完,怕自己的敵意太明顯,又補充道,“當然,這隻是我的一個猜測。”
孟淵對萬陵這種為了打擊江曜,動不動就把全體男人拉下水的話術很不滿,但由於他認同萬陵追小喬的戰略,所以決定暫時忍受萬陵戰術的瑕疵。萬陵有種種毛病,但沒誰比他更支持小喬的事業,光這一點,孟淵就認為萬陵比江曜強百倍。
小喬和萬陵在一塊,以後他和小喬可以把朋友一直做下去,要是小喬和江曜舊情複燃,可以預見的是,不出三年,他和小喬估計就相忘於江湖了。
小喬飛快地來了一句:“對江曜,我還是比你們了解得多一點兒。他沒那麼不堪。”說完,她就埋頭吃菜。
氣氛陡然僵了,三個說相聲的聚在一起陷入沉默也是很尷尬的事。還是萬陵打破了僵局,重又提起小喬去電視台的事。
在小喬表示想繼續留在電台後,萬陵勸道:“喬喬,你在電台,一年365天直播,晚上十一點多才回家,連出去旅遊都沒時間,電視那邊雖然也忙,但不用天天直播,曝光率也高,曝光度上去了,辦巡演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兒。你再考慮考慮。”
“我對現在的生活挺滿意的,暫時不打算換。”
小喬在小事兒上相當隨便,彆人占她便宜她也不惱,但大事上一貫很有主見,萬陵很是知趣地沒有提下去。
說好的小喬請客,她在吃到尾聲時以去衛生間為由,提前買了單。
小喬一早就和孟淵說好,晚上一起錄節目。出了館子,和萬陵告了彆,小喬就開車帶孟淵去了電台。
今天的節目主要講相聲裡的學吆喝,放了不同版本的《賣布頭》。《賣布頭》裡小販的宣傳方式和今天“黃鶴的小姨子跑了”如出一轍,都是打著跳樓大甩賣的旗號招攬生意。眾多版本裡,小喬特意夾了一版她和孟淵的,也暗合了《賣布頭》的精髓自賣自誇。
從電台出來,小喬取車時,又看見了那輛熟悉的奔馳。車停在自己車附近,奔馳的車窗開著,車裡麵的側臉小喬下午才在台下瞥過,那個側臉的輪廓她曾無數次描摹過,不過,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不僅小喬也看見了江曜,孟淵也看見了,眼睛在那兒多停了幾秒。
彼此都沒打招呼。
一路上,孟淵幾次欲言又止,快經過N大時,才問:“江曜的車怎麼一直跟著咱們?”
“他就住在家屬樓,跟咱們順路。”
那輛奔馳一直跟著,跟他倆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
小喬看著後視鏡裡的車,記憶突然就轉回了五年前他倆去天|安門看升旗,她一直在後麵追著江曜跑,結果中途鏈子掉了,江曜騎遠了,又跑回來找她,之後就她騎在前麵了。
“按理說你倆的事兒我不該管,不過我想你們有什麼問題還是說開,他這樣跟著你我覺得怪滲人的。”孟淵最近看了兩本,涉及到尾隨跟蹤殺人,此時夜深人靜,想起來不覺有些駭人。
“這倒不至於。”
小喬打開了電台,放她和孟淵的相聲。
“小喬,這樣是不是顯得咱倆太過自戀了?”剛在電台裡放完自己的相聲,此時又在車裡放。
“我是聽聽下午說的有什麼毛病。”
孟淵住在N大的教職工公寓,喬樂喬把車停在了N大門口。她搖開車窗,又看見江曜的車停在不遠處。
孟淵走遠了,小喬的車還停在那兒。她等著江曜來找她把話說開,雖然她也不知道說什麼,但好過這樣膠著。她用了八年的號停機保號了,江曜不知道她的新號,現在跟著她,應該是想把淩晨沒說的話說完。
今天的天很乾淨,沒星星,也沒月亮,太過遼闊,不給人傷春悲秋的餘地。況且,現在是夏天,實在不適合傷感。
小喬車裡播放的相聲很是歡樂。
半個小時了,江曜的車還停在那兒,並沒來找她。
小喬等得有點兒不耐煩,一個勁兒地摁手機,好幾次她都打完了江曜的號碼,但始終沒撥出去。
一個小時過去了,她看見江曜的車還停在那兒。回過頭,仍能看見那個熟悉的側臉。
她一時沒忍住,跳下車走向江曜。她第一步邁得很決絕,但到第二步時,明顯縮小了步子。
江曜搖開車窗看她:“你有什麼事嗎?車壞了?”
小喬在他臉上找不到任何一絲破綻,仿佛淩晨打電話罵她,下午去茶館聽相聲,而後又開車去電台的人不是他。
她一肚子的話又咽了回去,嘴角勉力擠出一個笑容:“沒有。”
江曜盯著她的嘴看:“你是下午唱戲把嘴唱麻了嗎?怎麼有點兒歪?要不要去醫院看下。”
車裡的燈開著,江曜的膝上放著一疊材料。小喬以前跟著江曜耳濡目染,知道那是古希臘文,至於到底什麼意思,她是完全不知道。
小喬收回了臉上的笑。她開始疑心江曜在諷刺她,但他麵上無波無瀾的,不免懷疑自己的嘴真有了什麼問題。
“如果沒人陪你去的話,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醫院,前提是你不介意。”
她站在車前,盯著江曜的側臉,不說話。
江曜從儲物箱裡拿出一包喉糖遞給她:“今天唱得不錯,注意保護嗓子。”
他以前也這麼誇過她,次數也不是很少,前提是他以為相聲唱戲隻是她的愛好而不是事業。
當她濃烈地表達出對相聲的喜愛時,江曜就不怎麼誇她了,反而勸她把時間放在論文和英語上。那陣兒江曜經常在她嘴上製造些痕跡,她無法帶著這些痕跡出去說相聲,隻能在江曜家的客廳裡背單詞。事後她不止一次譴責自己自製力不強,但下回還是著了江曜的道兒。
其實他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他隻是選擇不知道。
江曜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二十秒,見小喬沒接,他又收了回去。
“你要實在不想休息的話,可以去我那兒喝杯咖啡。”
“謝謝,不用了。”
小喬繼續站那兒,等江曜的下文。她不認為江曜等在這兒是為了送她喉糖。
江曜搖上了半扇車窗,問小喬:“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江曜低頭看了下表:“不早了,你趕快回去休息吧。”說著,他關了車窗,繼續低頭看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