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充滿了前車之鑒,有人重蹈覆轍,有人矯枉過正,並沒有以史為鑒這回事。江曜算是後者,並不比前者更體麵。
CD機裡在唱武家坡。江曜總覺得人不禁等,等著等著就不知道等誰了,他信不過喬樂喬,也信不過自己。可生活給他開了個玩笑,這四年,他確實沒有喜歡上彆的人。
他把小喬跟他一起出國當作理所應當,而小喬把他留在國內當成是奢望。在這段感情裡,誌在必得的是他,患得患失的是她。他早就知道小喬不想考雅思,不想出國,喬樂喬唯一騙他的是,他以為她會為了他改變,並且一直變下去。
夜裡十一點,小喬接到江曜的電話,他在電話裡問:“我送你的表,你真賣了嗎?”
小喬停頓了幾秒,而後說道:“你要想要的話,我可以給你買回來。”
“我明白了。”她並沒有賣,於是他問下一個問題,“你說願意在國內等我的話還算數嗎?”
小喬握著手機,這次她什麼都沒說,任由時間從她的手指頭縫裡溜過去。
有些事是需要頭腦發熱的,如果他再早一些,就在送表的時候,她一定毫不猶豫地答應,那時的她短暫地忘卻了現實的困難。可她現在冷靜了,一想到他之前的欲擒故縱,她現在並不知道他的話幾分真幾分假。
畢竟她也騙過他。當騙子最大的損失就是失去了信任人的能力。
扁桃體發炎也是好事,現下她有了沉默的借口。
“你好好想想,先不用回答我。”
這番話擾了小喬的清夢,她躺在床上打滾,幸虧有藥勁兒催眠,沒多久她又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她又聽到了門鈴聲,她的臉稍稍有些消腫,但吞咽起來還是疼,開門時,她看見江曜拿著一束花,他拿花時不是捧著,而是像提菜一樣提著。
江曜覺得送花和說“我愛你”一樣庸俗,在他們談戀愛期間,小喬並未享受到任何送花的待遇,對於收到花的人她也從不羨慕。
江曜把小喬花瓶裡的花扔掉,換上了他新買的花。
“今早喝百合粥。”
小喬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今天不燒了。”放好花,江曜拿耳溫槍給小喬測了下。
有人照顧還挺好的,小喬又恢複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本性。江曜要騙她,也由他去了,反正她不吃虧。
今天的天氣出奇的熱,小喬的扁桃體發炎和一直吹空調有些關係,客廳的空調一直沒開。
她看見江曜鼻尖上的汗珠,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小喬坐在桌前小口喝蓮子百合粥,江曜並沒提起昨晚的事情。小喬想,江曜可能是因為自尊心作祟,不好再提第二次,她也沒追問。
他倆已經實現了無聲交流,見小喬碗空了,江曜又給她盛了一碗。
下午江曜陪著小喬去掛水。江曜帶來了一隻隨身CD機,裡麵放的是小喬唱的戲。
“你要不喜歡聽不用勉強。”小喬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我從來都是勉強你,我什麼時候勉強過我自己?”他並不討厭小喬唱的京戲說的相聲,他隻是反感小喬把時間都用在這方麵。她口口聲聲要和他一起出國,每次做題時的厭倦顯而易見,隻有輪到和孟淵那撥人談論相聲時,興致突然就來了。他再傻,也不會不知道她真心喜歡什麼,可如果一再放任她,她就不可能同他一起出國了。命運跟他開了個玩笑,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聽江曜這麼自嘲,小喬終於禁了聲。
“我不想聽了。”
“怎麼?”
小喬吐出了兩個字:“尷尬。”再自戀的人也不能一直聽自己的東西,何況她算不上自戀。
江曜掏出了自帶的耳機,獨自去聽。
小喬看江曜邊聽她的唱,手頭的活也沒停下。江曜握著一遝論文,每一行都有標注,這些字都是他邊聽邊寫上去的。
“你在聽什麼?”
“打魚殺家。那次你跟我說,你用音樂釣魚法,釣了一條十四斤的魚。”
小喬聽到自己的黑曆史,沒再搭茬,這人一心二用倒是厲害。
江曜從最末抽出一張紙給小喬:“選一個吧。”
上麵大概密密麻麻寫著一百多種粥。
“你不用說話,直接在上麵畫勾就行。”
“孟淵要來看我。”小學期一結束,孟淵的課就沒了。他聽說自己師妹扁桃體發炎了,堅持要來探病。
兩人一向不對付,小喬並不認為江曜想見到孟淵。
“他要在你家吃飯嗎?”
“不知道。”
“要是他堅持在你家吃的話,給他點外賣吧。”
小喬很是體量江曜,隻勾了一個綠豆粥。
江曜給孟淵開的門。孟淵對江曜的感情,三個字,不待見。那次體育場,江曜間接為他挨打本來能緩解兩個人的關係,但江曜那股不合時宜的傲勁兒摧毀了孟淵好不容易對他生出的一絲好感。
兩人簡單寒暄,江曜繼續回到廚房做綠豆粥。
孟淵曾親眼見小喬在西門的燒烤攤上喝得人事不省喊江曜的名字,所以堅定地認為江曜是個陳世美,如今陳世美洗手做羹湯的畫麵實在有點兒超脫他的想象力,他很想拍照同曆史係的廣大同仁們分享。
孟淵的前女友曾有一句名言,渣男是最好的乙方。她曾在孟淵麵前盛讚渣男,能夠伏低做小,滿足女朋友一切需求,唯一的缺點就是待機時間短。他越看江曜越有渣男的潛質,尤其是待機時間短這一點十分符合。
好奇心壓倒了一切,以至於江曜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的時候,他說了聲好。
等到飯點時,孟淵才意識到不對勁,江曜陪小喬一起喝綠豆粥,他自己一個人吃外賣。
飯間,孟淵問江曜:“你最近有回國打算嗎?”
“近期還沒有,不過我會回來的。”
孟淵怕江曜拿回國時間吊著小喬,這樣的人他見多了:“三年五年還是幾年?”
小喬咳嗽了一聲,製止孟淵繼續問下去。
“最多五年。”
孟淵看了眼小喬,沒再說話,畢竟是她自己的事情,他管得已經夠多。
晚上九點,小喬打開了《怡笑茶館》,今天代班的是台裡另外一個曲藝節目的方主播。
開播前,小喬怕方主播一時不適應,辛辛苦苦攢了台本,一個字一個字地叮囑,可方主播太適應了,她也不是很高興。為了《怡笑茶館》,她推了電視台的邀約,可如今她發現,自己可能也不是那麼的不可或缺。
小喬窩在沙發聽,江曜靠在椅背上繼續批他的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