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延隻想禮貌一下意思意思領客人回房, 結果沒想到把自己也給領進了門。
大宅已改建完畢,但對於每人的屋子, 小工們都沒敢亂動。
謝涼的房間仍如走時那般簡單, 除了床鋪和衣櫃,就隻有一張小桌子和幾個蒲團。屋裡隻燃著一根蠟燭,放在中央的小長桌上, 他和喬九坐在兩邊。昏暗的光線下,九爺溫柔地盯著他笑, 直笑得他毛骨悚然,他立刻想哭。
喬九早晨一時嘴硬沒聽謝涼的事,隻好晚上笑著回來補救。
不過雖然成功聽到了故事, 但他其實沒覺得有多高興, 一直到現在才真正開心了一點點。
原本他是想不起這事的,可怪就怪謝涼後來又說過一次,這讓他有幾分在意,今晚便試探了一下,誰知還真的試出來了。
他問道:“說吧,月色很美是什麼意思?”
方延已經猜到肯定是謝涼對人家說過。
特麼爸爸你告白就告白吧, 非得騷這一句, 害得他如今身陷囹圄。
他說道:“就……就字麵意思。”
喬九笑得更好看了:“嗯?”
“……”方延道,“真的啊!”
“你方才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 ”喬九親切道, “怎麼,是這裡不方便說?那我帶你回雲浪山, 走吧。”
他說完便要起身拉人。
方延被他嚇死了,隻能退而求其:“我說!我說!”
喬九滿意地點點頭,靜等下文。
方延哽咽:“這句主要想表達的不是月光有多美,而是和身邊的人一起看的月光才美。”
喬九微微一怔,心想這像是謝涼能乾出的事。
看來在他不知情的時候,謝涼不要臉地撩拔了他兩次。他問道:“還有呢?”
方延努力繃著表情:“沒了。”
喬九道:“我看你剛剛嚇得不輕。”
方延道:“因為在我們那裡,這話一般是和關係好的人說的。”
喬九道:“哦,咱們的關係不好麼?”
咱們的關係很好嗎?
方延默默望著他,不敢回答。
喬九壓根沒指望他答,而是不緊不慢地繼續問:“那既然意思就是這個,我第一次問你時,你為何躲閃不說?”
方延的冷汗都下來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九爺雖然看著挺和善,但氣場好像比以往都強,他總有一種靈魂都會被拎出來的錯覺。特麼謝涼是真有膽啊,竟敢找這樣的主過一輩子!
喬九盯著他看了幾眼,掏出匕首一下下玩著燭芯,說道:“謝涼為何去混江湖?”
方延感覺快要跳出胸腔的小心臟一瞬間回歸原位,因為這事謝涼是交代過的。
他都不需要醞釀情緒,眼中迅速積滿淚水,盯著九爺無聲流淚。
喬九一點都不為所動:“哭什麼?”
“我……我害怕,控製不住,你彆看、看我……”方延越說越委屈,“哇”地一聲哭起來了。
喬九點了他的啞穴,慢悠悠換了一個舒坦的姿勢,親切微笑:“沒事,儘情地哭,等你哭累了咱們再往下說。”
方延頓時閉上嘴,默默望著他,小肩膀一抽一抽。
“不哭了?”喬九給他解開穴,“你看這樣多好……”
一句話沒說完,隻見方延扯開嗓子,“哇”地又哭了。
喬九覺得這一定是謝涼那頭小狼崽給出的主意,他乾脆不點穴了,就這麼看著方延哭。
臥槽你還是個人?
方延眼淚婆娑,繼續努力哭,希望小夥伴們快點來。
竇天燁幾人的房間都在附近。
他們收拾完桌子便回來了,此刻聽見哭聲急忙進門,看了看中間的蠟燭和九爺手裡的匕首,齊齊驚悚,衝過去抱住方延:“怎麼了?”
方延一頭紮進竇天燁的懷裡,踏實了。
喬九耐著脾氣又問了一遍:“謝涼為何要去闖蕩江湖?”
哦,這事。
幾人頓悟。
於是整齊地扔下一句“不知道”之後,竇天燁和趙哥便忙著安慰方延,隻剩江東昊看著喬九。
喬九也看著他,微微眯起眼。
江東昊繼續回望,神色冷峻。
他屬於越遇見大事越木然的類型,根本不會泄密。
所以頂著九爺的目光和壓迫,他的眼神越來越空洞,很快達到靈魂出竅的狀態。
喬九:“……”
這絕對也是謝涼的主意。
他看看一屋子的人,輕笑一聲,沒再逼問,更不準備留宿,起身便走了。
竇天燁幾人直到望著他的身影消息才整齊劃一地鬆口氣,然後竇天燁他們在方延的嘴裡得知原由,也覺得謝涼太騷,不過好在謝涼的辦法管用,算是有驚無險。
方延吸吸鼻子:“他會善罷甘休嗎?”
竇天燁道:“阿涼說夠嗆。”
方延哭道:“什麼破眼神,非找個這樣的!”
竇天燁道:“誰讓他看上了呢,換個角度,九爺也是因為關心阿涼嘛。”
方延心想也是,抹把淚,終於不哭了。
幾人劫後餘生地互相拍肩,各自回房睡了。
他們想的沒錯,九爺果然沒放棄,這天起便對他們發起了精神攻擊。
首先遭殃的是竇天燁。
他今天剛往茶樓裡一站,就見九爺溜達著進來坐在了正中央的位置,緊接著笑容燦爛地環視一周,客人立刻都嚇跑了。他見茶樓的掌櫃一副要跪的樣子,隻能認命地回家。
其次倒黴的是江東昊。
九爺大概是記恨昨晚的仇,來到江東昊的棋攤把他身上的錢都贏光之後,又殘忍地將他殺了一個片甲不留。江東昊木著臉收拾好棋攤,出城門便去爬雲浪山了,結果半路遇見天鶴閣的人,被他們請回了山下,於是回大宅搬來梯子上了屋頂。
趙哥和方延見狀都沒出門,老實地待在了家裡。
然而待在家裡也不安全。
因為九爺收拾東西就住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