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回江兩岸多高山。
過了江往前走半公裡是一座名叫瑞山的山, 山腳有條河,直通鹿回江。
沈君澤這個時候就在河邊。
他帶了兩根魚竿, 找地方一坐, 放好餌,溫和道:“我這根魚竿是為你備的,跟了我一路, 出來吧。”
身後的樹林安安靜靜,連聲鳥叫都沒有。
沈君澤道:“小槐?”
樹林依然分外安靜。
沈君澤沒再開口, 專心釣魚。
片刻後,一個高瘦的青年自林間出來,走到他的身邊, 生硬問:“你知道我在跟蹤你?”
沈君澤笑道:“嗯。”
萬雷堂也有左右護法, 都是尊主的心腹。
右護法對他這個一直在中原的人並不信任,總覺得前幾次計謀失敗是他的問題,小槐則是右護法的人,一直負責盯著他,這事他早就知道。
小槐警惕地坐下來,沒接他的魚竿, 問道:“你是故意引我出來的?”
沈君澤道:“對, 想和你談談。”
小槐道:“談什麼?”
沈君澤道:“我知道右護法不喜歡我,有些事我對他說沒用, 不如對你說。”
小槐懷疑地看著他, 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沈君澤道:“傳完蠱,尊主下一步會給咱們種子蠱, 你知道嗎?”
“知道,我等誓死效忠尊主,甘願種蠱,而且種完後還能漲內力,何樂而不為?”小槐看著他,“怎麼,沈公子不願意?”
沈君澤道:“我當然也願意,但我有心疾,若種蠱後出了問題,怕是會有性命之憂。”
他見小槐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抬手打斷對方的話,“說正事,我叫你來不是為了說這個,隻是想告訴你我可能會死,所以死前有些話想要說一說。”
小槐打量他。
他很瘦弱,臉色是不正常的蒼白,嘴唇帶著點淡紫,確實是身體不好的樣子。
“第一,你們要留意山晴,她的心思太深,”沈君澤道,“那天後飛天教的人便尊主恭敬了起來,沒一點勉強和不願,若換成咱們尊主被洛教主迫害了,你會這麼快對洛教主妥協嗎?”
小槐想了想:“或許是蠱的原由。”
沈君澤道:“但也或許是他們可能有應對辦法,恭敬一下是為暫時保命,飛天教的蠱素來繁雜,興許有咱們不知道的事。”
小槐覺得有道理,點了一下頭。
沈君澤道:“第二件事你要特彆留意,我之前和通天穀的方延相處過一段日子,他說謝公子會做毒煙,能瞬間把一座城的人毒死。”
小槐的臉色頓變:“這不可能!”
沈君澤當然不會告訴他必須要有指定的材料才行,麵色凝重道:“我也不願意相信,但方延那時不清楚我的身份,隻是下棋時隨口閒聊起來的,不像是在騙我,他也沒必要騙我,我原想這裡麵或許有誇大的成分,想著以後查證,可現在怕是沒機會了……”
他捂住胸口停了停,繼續道,“所以隻能交給你們查。”
小槐感覺他的臉色似乎又白了些,心想他可能真的要壞,有些不是滋味,關心道:“沈公子,你的身子……”
沈君澤搖頭:“生來就帶的毛病,我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呃……”
他一句話沒說完,忽然向旁邊栽倒。
小槐嚇了一跳,急忙過去扶他,緊接著隻覺胸口一涼,一把匕首直直插進了心臟。
沈君澤快速起身後退,拉開距離。
小槐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你……為何……”
沈君澤柔聲道:“誰讓你總跟我?”
小槐狠狠地瞪著他,半個字都沒再說,頹然栽倒,沒了呼吸。
沈君澤感覺有些暈,扶住樹緩了一口氣。
這些天他為了讓他們對他找辛盟主喝酒的舉動見怪不怪,幾乎兩天就要喝一壺酒,同時為了讓小槐相信他病發,還停了幾天的藥,他方才說自己時日無多,這是一句實話。
不過沒關係,他想。
反正他自小就知道他活不長。
他上前兩步,把屍體踢進了河裡。
下一刻,他聽到樹林裡響起了三聲掌聲,扭頭一看,見喬九帶著謝涼躍了出來。
喬九鼓完掌,玩味地笑了一聲:“真是人不可貌相,夠陰險。”
沈君澤微微一笑:“多謝九爺誇獎。”
他沒再耽擱,看向了謝涼,“長話短說,我把和你見麵的消息透露給了辛盟主,前幾天三派間出了點事,他現在輕易下不了山,怕是會易個容,我的手下正在牽製他,但不會拖太久,如果到時間他還找不到機會,我的人會幫他出來。”
二人一聽便懂。
沈君澤這是想把自己摘出去,因此他剛剛會殺那條雜魚滅口,也因此他不能帶他們去山莊,便找了辛盟主來。
沈君澤道:“後山那條路,你們有辦法了麼?”
“有,”謝涼看著他,“沈莊主的毒是你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