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上,在戚慎下令要召天下文人入汴都參加詩會比試時,滿朝文武都震驚了。
秦無恒頗感詫異,但轉念便知必定跟昨日景辛參加完詩會有關。
他並不急於出列,而是讓身後的心腹出列。
“可否請天子指點,召集天下文人入王都集會,所為何故,於國邦何益?”
戚慎長腿搭在腳蹬上,姿態恣意:“沒有緣故,武士看膩了,想逗逗羸弱文士。”
冠冕下天子十二旒在他的恣意裡浪蕩碰撞,他手捏著腰間的軟圓團子,喊溫伯元出列。
“此事交由愛卿操辦,寡人隻有三個要求。一,不可用寡人名諱入詩;二,寫詩罵寡人者殺;三,誇得景妃高興。”
底下一片愕然,但都緘默下來。
如此聲勢浩大的集會,就是為了哄後妃高興?嗯,這果然是天子手筆。
那些媚臣自然聽從,溫伯元他們的改革派也很高興,不管是不是討好後妃,景妃已經站在他們這頭,文人終於可以冒頭,這是好事。
趁著戚慎心悅,陳廣猷持笏從跪坐的蒲團上起身出列。
“天子,臣還有一事欲奏。”
他道:“後宮景妃懷有龍嗣,此乃國之喜事。但後宮妃婦寥少,為讓香火興盛,天子神武得有傳人,不如此次也一並充盈後宮?”
之前也有官員勸天子立後納妃,天子都未置理會。
他們也買通過天子的小尹官蒼吉,蒼吉收下重金,悄悄說天子連侍寢的宮婢都沒有。
所有人都以為天子是有龍陽之癖,卻等到了周普將美人景辛獻入王宮。自那天後大家都鬆口氣,也紛紛獻過美人,但天子都未瞧得上,對他們充盈後宮的建議也不置理會。
陳廣猷是陳可夏的父親,昨夜女兒回府後巴巴地追問他天子的事跡,三觀跟著暴君的五官跑了,簡直崇拜到不能自已,苦求把她送入後宮。他自戚慎即位便全心擁護這個暴君,言談應該能有幾分份量。若是自己的女兒也能得到寵幸誕下龍嗣,於他是何等有利。若是女兒不得寵幸,那也無妨,他女兒眾多,隻當可惜了。
又有官員附議,都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
但殿中聲色全無。
戚慎手指搭在
龍椅扶手上,神色看不出喜怒,半晌,他問:“王後何人當得?”
陳廣猷被問懵了,底下也一片啞然。
何人敢當王後,這不是找死麼。
誰能有後宮景妃的美色,鎮得住暴君,博得了帝王寵?或者誰能有滔天的家世背景,前廷後宮相互製肘,讓天子非娶不可?
都無人。
龍椅上這個姿態散漫的暴君早在即位那兩年就把舉朝不尊不從者,權勢滔天者殺乾淨了。
秦無恒開口:“國無動蕩,此便乃天子家事,家事無需在朝堂上議。”
眾人屏息,此事便隻得在天子起身退朝中作罷。
隻是陳廣猷忽然一個激靈,他沒說勸天子立後啊,他隻是勸天子擴充後宮啊。他又被天子給繞進去了!
……
景辛未曾想戚慎會這麼快答應履行昨晚的承諾。
溫伯元來榮景園求見景辛,說起早朝戚慎交代的事,詢問她有何見解。
景辛微笑:“這是好事啊。”左右都是她的宮人,她說,“一國不能專寵武臣,天子崇武輕文,長此以往必見弊顯,你與大臣們仔細籌劃此次集會,請示天子獲勝者有何賞賜。我記得九師都荒廢已久了。”
在宣昭天子治理的天平盛世中,朝廷設立了九師,九位文化造詣高深的文官擔任編纂教育等文化統攬,這九師自戚慎父王起便偏廢掉,她的目的是這個。
溫伯元對她越來越歎服,跪地行禮道:“臣必定竭儘全力完成娘娘交代的任務。”
景辛連忙讓他起身,受不得人給她行跪禮。
溫伯元起身後神色忽然有些嚴肅與猶豫。
景辛放下手上的茶:“還有事?”
“娘娘,這後宮雖多了一個沈氏,但沈氏至今沒有名分,天子最寵愛您,您想不想臣等擁護您為王後?”
景辛嚇了一跳。
不想。
她一點也不想。
等她竭儘全力做了該做的事她是要跑路的啊!
“我並非是為私欲做這些,今後莫提此事。”
“可今日早朝多人勸天子充盈後宮。”
景辛有些訝然:“天子答應了?”這件事她還不知道。
“天子隻問王後誰人當得。”
景辛回宮後有些憂心忡忡。
她自問還沒把戚慎服侍到龍顏大悅的程度啊。如果他
腦子一抽讓她當王後怎麼辦?
她這點水平敢當暴君的王後?
但她忽然很好奇,戚慎那方麵要求這麼強烈的人,為什麼沒有後宮?
昨日戚慎把沈清月甩在獵場,她準備去看看沈清月,給沈清月道個歉。
寧梧宮。
沈清月對她的道歉一笑置之:“你我是姐妹,不必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