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旁有一盆供膳後淨手的水,景辛慢斯條理洗手,水波漾映下玉指瑩白。
挽綠臉頰已經浮現起五指印,眼底有怒,卻不敢發作。
景辛嫣然一笑:“你是你主子的心腹,本宮看不慣你,你也看不慣本宮,可以讓你主子把你調去彆的地方。”
陸扶疾揮手讓宮女繼續撤走午膳,在挽綠看向他時隻說了一句“你受委屈了”。
景辛端坐在椅子上:“瞧,你主子似乎並不在乎你。”
挽綠不作聲,斂眉退出了寢宮。
陸扶疾徑自坐下,含笑望著景辛:“你猜戚慎到哪了。”
卷翹的長睫一顫,景辛理著身上這華美的宮妝裙,信心滿滿:“他離陸國越近,你的死期該來得越早。”
“你以前可不是此般愛頂嘴的。”
景辛美目冷淡:“注意你的態度,本宮是梁天子的妃子!”
她的震怒隻換來陸扶疾的輕笑。
“美人生起氣來也彆有一番風情。螓首蛾眉,香肌軟腰,當配王者專屬,孤喜歡你這副美貌。”
景辛惱羞道:“你隻讓我覺得惡心!”
陸扶疾笑意越甚,卻在大笑裡忽然間斂下笑,目光沉冷籠罩她,似幽怨,也不甘心。
景辛心下一震,他已緩緩起身朝她走來。
她起身要往外走,但門外侍守的宮女瞬間關上了門。心底驚慌,眼見殿中退無可避,她索性冷靜下來,直視這個來到她身前的惡人。
陸扶疾拽住她手腕,景辛隔著寬袖都感到惡心。
“那年不是要給孤做牛做馬,嫁妻做妾也甘願麼?”
景辛怔住,這是什麼意思,原主跟陸扶疾還有過緋聞?
她簡直快被惡心吐了,惱羞扯出手腕。
“本宮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陸扶疾冷嗬:“赭衣巷,三月暖春,梨樹下你攔孤的儀仗,救命之恩,這都忘了?”
景辛怔愣著,去拚湊他說的這些畫麵,終於想起原主是有這段記憶。
那年原主的母親意外撞井身亡,原主被富賈強搶,逃到一條街巷中撞到了一支浩蕩的隊伍,向那隊伍求救,不曾想馬車上的人竟然能是諸侯。
馬車上的年輕公子用折扇遮住了半張臉,問憑什麼要救她。原主
聽他聲音動聽,又見眉目溫和,覺得該不會是惡人,擦去一臉遮掩容貌的泥灰,說可以做牛做馬,做妻妾奴婢都甘願。車上的人落下車簾,隻讓手下將她安頓在客棧。原主以為對方已經忘了她,在幾日後銀錢用儘,才離開了客棧撞見了周普。
她怎麼會知道原主是這麼牛掰的人物,一個個大佬都能看上她容貌,裡這就隻是個炮灰啊。
“孤救了你,你卻轉而投身到周公門下,越美貌的女子,話果真越信不得。”
景辛笑了:“陸公這是什麼頑疾?腦疾還是智障?你不過就給本宮幾兩銀子,就想讓本宮給你做牛做馬?你做夢還差不多。良禽擇木而棲,擇的當然是梁天子這棵參天茂樹。”
“參天茂樹?”
“是的,他是我的天,是我的夫君,是這天下唯一頂天立地的人。”
陸扶疾嗤笑不已,隻把她這句話當成滑稽笑話。
景辛見他目光灼灼,她心底無比驚慌,麵色卻一直強作鎮定。
“哦,彆說我的夫君,你連周公都不如。”
陸扶疾眸色暗沉:“莽夫之勇,怎可撼動天下。周公乃敗將,雖然孤也欽佩他一腔勇氣,但孤與他不是一類人。”
“不是一類人?你不就是垂涎本宮的美色嗎?”
她太直白,以致陸扶疾臉色僵硬,她勾起紅唇,眼裡一腔哀切思念。
“我想周公了,他在彌國待我極好,我去他軍營他也從不曾委屈過我,什麼都聽我的。他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卻不像你,隻因為救我一回就想要挾我報恩,彆說我的夫君了,你連周公都比不上。”
她見陸扶疾臉色越來越慍怒,在計算這激將法管不管用,增加劑量:“我原以為周普隻是莽夫,你比他英俊年輕,卻不想人不可貌相,有些人白長一張英俊的臉,還不如莽夫懂得憐惜與尊重女子。”
“孤做得到!”
景辛露出一個不以為意的笑,並不相信。
陸扶疾深望她一眼,打開寢殿的門踏步出去,但很快又折回來,手上拿出一本書冊。
他翻閱上麵的字:“戚慎給你尊重了是嗎,孤也可以做到。一個不懂民生疾苦的暴君荒唐至極,孤不屑與他比較。”
景辛詫異那本書冊,假裝冷淡去
拿,在看清那些字後被驚出一身冷汗。
[丁末日,景妃詔男藝人於長樂殿賞舞,午時睡二時辰……子時無眠,起身作畫。]
[丙辰日,殿中焚香以牛奶沐浴,景妃詔琴聲作陪,出浴後喜用香膏潤膚……]
她早已被監視,在棠翠宮的一舉一動都被挽綠記錄成起居注,連同戚慎做了什麼這上麵都有。渾身竄起寒意,仿佛生活在一個監視器下,景辛對麵前的人厭惡到極點。
但她垂眸斂下這些情緒,扔掉那本冊子。
她負氣地坐到椅子上:“那年救了我,為何一直不曾現身,你為何出現在彌國?”
“孤那年微服到彌國與周公商議對策。”
“商議朝戚慎獻美的對策?”
提到戚慎,陸扶疾神色不喜,點頭。
景辛懂了,所以即便原主入彌國王宮後陸扶疾發現是她,也為了這造反大計不曾與周普言明。
“孤每日看你學習琴技舞技,你一顰一簇都……”
“周普送我入梁王宮後要我暗報戚慎的消息,我從不曾傳回信,他與你關係親密,可曾告訴過你?”
陸扶疾並不願回答,但見她一直在等答案,斂眉道:“不過是心軟莽夫,終不得成就大業。”
景辛懂了,周普是真的很喜歡原主,所以即便原主折服於戚慎的權勢後與彌國斷了聯係,周普也從不曾怪罪過原主。
她望著陸扶疾,忽然覺得這個男人還真的連周普都不如,渣得明明白白。喜歡原主的臉,又想要原主去攻略戚慎成為他們造反大計的棋子。
為什麼原書裡不曾有過陸扶疾這個狠人,為什麼她當初不相信周普的話。
“戚慎謀略過人,你為何敢這樣起義?”
“這該拜謝你啊。是你讓孤能在舉國建立據點,孤的海運隊每入一次汴都,就多注入了一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