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用平靜的語氣問他:“你知道我底線,為何還要這麼做?”
謝無妄用一種她完全看不懂的眼神盯了她一會兒,玩味地、琢磨地道:“底、線?”
他微垂下頭,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與她對視。
冰冷的威壓令她呼吸困難。
心跳漸疾,她察覺到,他正在把她從麻痹中喚醒。他,不會允許一個人在麵對他的時候心不在焉。
她漸漸便有些承受不住,視線閃爍,他那俊美的臉在麵前明明滅滅,陣陣刺痛隨著呼吸回到了她的胸膛。
“想多了。”他的黑眸中浮起一抹涼薄的認真,“在我麵前,任何人,沒有資格談底線。”
她的唇瓣愣愣地分開。
呆滯片刻,她又問:“兩百年前,你送走雲水淼,難道不是為了我嗎?”
謝無妄笑了。他沒回答,但他的笑容已道破一切。
半晌,他垂眸,道:“隻寵著你一個,是因為我喜歡,我願意,而不是受了你的要脅。”
那些被麻痹的知覺徹底回到了她的身體裡麵。
心臟仿佛被一隻隻手撕來扯去,空氣冰冷如刀,刮進肺腑,又澀又疼。不過還好,近來疼得多了,習慣了,還能扛得住。
“所以……”她發出了虛弱的聲音,“你會要她嗎?”
她不想抖,但雙肩還是像秋風中的落葉一般,顫抖著蜷縮起來。
他低低地笑了笑:“說不好,看情況。或許,你再虛與委蛇哄我試試?能把人送走一次,興許便有兩次、三次、百次。不過彆像上次那般光說不練,要哭就好好哭。”
她腦袋一懵,身體先於思緒一步,揚手扇向他的臉。
手腕不出意外地被他鉗住。道君謝無妄,怎麼可能被人扇到耳光呢?
他使了些力氣,讓她疼。
越疼越清醒。
她錯了,錯得離譜。
“解契離籍,”她微微喘息著,盯住他的眼睛,“你我,再不相乾!”
謝無妄輕笑出聲。
他隨手將她的手扔向一旁。
“阿青,你還不懂?無我護你,你這般姿色早晚會引來章天寶之流。你以為青城山誰能保得住你?”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他踏前一步,一隻大手撫上她的臉頰。
他溫存道:“明明是個聰明人,為什麼非要我把話說透。你我是有情份的,沒人能取代你,不必患得患失。簡簡單單跟著我,彆多想,不好麼?”
她顫著聲線:“所以,你不放我。”
他笑得好聽極了:“是阻止你犯傻。阿青,世上沒有後悔藥。”
唇角挑著笑,漸冷的眸光卻在昭示他已耐心告罄。
寧青青知道,他又準備丟著她、冷著她,讓她自己咽下苦果,自行消化。
她不能再被他關起來了。
衣袖中的五指攥緊,刺甲深深刺入掌心,製止身體和聲音顫抖。
“好。且不提離籍。”她咬著唇道,“那你答應讓我回青城山的事情,還作不作數?”
他盯著她,目光沉沉。
“也許時間能令我釋然,想通,願意和彆人共侍一夫。”說出這句話,胸腔中的劇痛不亞於萬刃誅心,她的肩膀難以抑製地抖動起來,一字一頓,“可是現在,不行。我做不到。”
他微挑了下眉,等她繼續。
她吸了口氣:“讓我留在這裡麵對你和彆人,這太殘忍了,我隻會怨恨、崩潰。你若還想我好,便讓我離開這裡,冷靜想通。”
每吐出一個字,都有一股泛著腥甜的氣流從胸腔中伴出,讓她的聲音變得一字一頓,字字帶著些氣腔。
他的語氣慵懶了些,半真半假地道:“夫人不在這裡盯著,萬一我真動了旁人怎麼辦。”
“那便是我自找的。”她咬牙。
“嗬。”他輕笑一聲,拇指在她臉頰上輕輕摩挲,半晌,應道,“可。”
他應了。
她的心狠狠一痛,痛到了極致之後,輕飄飄地浮起來。
她抿了抿唇,道:“我想通了自會回來。你不要來接我,以免我還在氣頭上,與你吵鬨。”
他溫柔地笑,目光了然:“……彆等。”
她靜靜凝視他薄情的麵容,唇角不自覺地浮起了淡而澀的癡笑。這是她放在心頭,深愛了三百多年的人啊。
她感激他的坦蕩,將什麼都說得明明白白,不給她留半點念想。
這樣她才放得了手。
不離籍無所謂,她這一生,也不可能再嫁旁人。
淚水湧出之前,她及時彆開了頭:“我走了。”
“浮屠子會送你。”
她點點頭,走到窗下,去拿她的蘑菇。
謝無妄掠上來,輕輕摁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怎麼,每月圓夜,夫人要我前往青城山相會?”
寧青青臉色微變,收回了手。
罷了,這蘑菇也是他送她的,何必帶走。
她連他都不要了,還要蘑菇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