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啊啊啊!要掉下去了!快!解了封印!”
器靈:“沒那麼快,至少還得半個時辰!”
蘑菇:“能不能不管封印,先用菌絲鉤住窗台?!”
器靈:“封印不解我出得去嘛?!”
“嗖――”涼涼的夜風拍在臉上,寧青青迅速滑過閣樓外的木台。
她斜斜地仰望著清涼的夜空。
“哢。”
身體卡在了兩道木欄柵中間,險險懸在萬丈高空之上。
暫時安全。
寧青青輕輕舒了一口氣,視線左右一轉,看到雲層底下燃著熊熊火光,一蓬蓬黑煙直入雲霄,仙境般的穀地滿目瘡痍。
巨殿對麵的崖壁崩塌了大半,滾滾落石如斜梯一般,覆住了大約五分之一個穀地,碎石之下隱隱還能看到一些斷壁殘垣,繁華盛景零落成泥。
傷亡自不必說,隻不過身處這麼高的地方,看不清底下的血跡。
“轟――”
又一個巨坑出現在穀底。
殿體微微一震,寧青青聽見背後傳來了“喀嚓喀嚓”的木頭斷裂聲。
後背寒毛直豎,她把呼吸放到最輕,全身的敏銳感知都放在了這幾根救命的木條上。
她完全不覺得它們還能再撐半個時辰。
很快,她嗅到了硫磺的味道。
底下連岩漿都打出來了。
黑紅的熔岩像蛇一樣在穀底流淌,爬過一處處華麗樓閣,珠玉琉璃被吞噬包裹,破滅得動魄驚心。
木台狠狠一晃,寧青青的視線蕩向南麵。
滄瀾界的出入口被黃小泉卷起山體封鎖了起來,那道長長的金玉階上擠滿了人,熔岩在後方追逐,跑在後麵的人一茬一茬落進火海,當真是煉獄般的景象。
“哢。”
身後一根木欄斷去,寧青青柔軟的脊背陷向無儘高空。
‘彆打了彆打了!要打倒是換個方向打啊?!’
遺憾的是,戰場卻越來越近,轟隆聲直直衝著界主殿而來。
‘啊啊啊啊要死啦!器靈你給我搞快點啊!’
寧青青無能狂怒,心下咆哮不休。
器靈無奈:“你彆吼了,再吼也是這麼慢。精力旺盛不如多多求神拜佛,保不齊還有點作用。”
眼看著她柔軟的身軀一點一點陷進斷裂的木欄之中,小半邊身體已危危懸在了半空。
“轟――轟――”
下方每一記驚天動地的對撞都像是催命之符。
寧青青幽幽望天。
這個世間,有摔死的蘑菇嗎?應該是沒有吧?
木台隱隱晃動,腳步聲由遠及近,有人迅速向她奔來。
總算有人發現這隻命在旦夕的蘑菇了。寧青青老懷大慰。
身下的木板一震一震,很快,有人來到麵前,一隻很有力量的手驀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狠狠一扯,把她拽回到木台上。
那隻圓圓的小軟杌子滾了滾,順著斷裂的木欄掉下了萬丈深淵。
寧蘑菇懷揣著以身相許(占人便宜)的感激之情,望向這位救命恩人。
視線一震。
她怎麼也沒料到,竟看見了一張和自己相像了六七分的臉。
對方額心的紅梅耀眼奪目,刺得寧青青不自覺地縮了縮瞳仁。
怎麼會?
拉她上來的人,竟是黃小泉今日娶進門的替身小嬌妻。
寧青青茫然地看著她。
腦海中劃過幾個零亂不成型的念頭。
怎麼想都覺得此刻這位替身小嬌妻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她不是被謝無妄帶走了嗎?黃小泉和謝無妄打得那麼天崩地裂,她竟然抽身回到界主殿?
隻見這位側夫人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把寧青青從半空拖上來之後,隻定定盯了一眼,然後便像扔一條破麻袋一般,把寧青青甩到背上很隨便地背著,身形快如閃電,疾疾掠向樓梯。
寧青青胸口有點疼。她發現這位側夫人比外表看上去更高更瘦,瘦到骨骼硌人的地步。
底下轟隆聲連綿不休,高樓危危搖晃,側夫人的腳步卻穩如泰山,掠過一道又一道殿階,旋身的姿勢利落至極。
寧青青忽然有所感覺,就算謝無妄沒有出手相救,想必這一位也不會摔死。
她的下巴軟綿綿地擱在側夫人的肩膀上,隨著下樓的動作,腦袋一搖一晃,眼睛執拗地瞥著側夫人的神色。
掠下幾層樓之後,側夫人總算是淡淡斜眼睨了寧青青一下。
她輕輕扯唇,語氣平靜:“謝無妄待你,倒是情真。”
寧青青:“?”
側夫人輕輕一哂:“他將我帶出老遠,竟是一下也沒碰著我。可惜啊可惜,倘若不是這般為你守身如玉,想必早已察覺了我的秘密。”
寧青青:“??”
側夫人冷笑道:“鷸蚌相爭,倒是便宜了我!聽說你被界主封印在界主殿,謝無妄真是變成了一條瘋狗啊。”
寧青青:“???”
她明明白白地在自己的眼睛裡麵畫了兩個問號。
可惜的是,側夫人卻不再吱聲了。
她箭步如飛,層層向下,很快便落到了那個昨日婚典表演千人牡丹群舞的白玉大殿台上。
她把寧青青從背上摜了下來。
右手把她綿軟的身軀箍在身前,左手一晃,捏住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壓在了寧青青纖細的脖頸上。
寧青青:“……”
側夫人身量極高,這般挾製著她,就像成年人摟住一個半大的孩童。
她推著她向前,大步來到了白玉殿台邊緣。
昨日黃小泉便是令人在這裡向下撒錢,寧青青記憶猶新,曾十分後悔自己來遲了沒趕上趟。
到了台邊,一聲震耳欲聾的轟聲自腳下傳來,震得心肝直顫。
寧青青垂目一看,隻見兩道拖著殘影的身影已打到了殿階之下。
拳拳到肉,抵死相搏。碎石飛濺,一個個深坑在他們身下爆開。
“真是強悍啊。”側夫人俯下了身,貼在寧青青耳畔幽幽道,“憑借肉-身力量,居然能在界主麵前逞凶,我還真是小看謝無妄了。”
頸側的寒刃微微用力,寧青青感覺到一道火辣辣的血線在頸間拉開。
這會兒,她的心思已如明鏡般雪亮。
側夫人、嚴天正,必定與寄如雪是一夥的。
寄如雪本就不是一個人,魔皇當時的原話是“那些老東西”。
不過此刻猜到了也沒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寧青青隻能喪氣地耷拉著視線,隨便身後的側夫人怎麼倒飭自己。
側夫人衝著殿階下方轟隆對撞的二人,揚聲笑道:“界主大人,道君大人,且歇息片刻,抬頭看看誰在我手上。”
“轟――”
揚塵落下。
下層的殿階正中,赫然留下了一個巨大的蛛網裂洞,巨洞左右各立著一道人影,兩個男人齊齊抬頭望上來。
俱是瞳仁一縮。
黃小泉袖中的手正要動作,側夫人立刻壓了壓匕首,笑道:“看看誰快?來試試啊。”
一道更深的血線在寧青青頸間氤氳開。
黃小泉陰沉著臉,垂下了雙手。
謝無妄倒是全無異色,唇角勾著笑,漫不經心地轉開了視線。
平日看慣了他的模樣,倒已有些習以為常,此刻乍然從遠處望上一眼,便發現他著實是比常人醒目許多――黃小泉算得上一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但是與謝無妄站在一處,頓時失了顏色和風度。
“兩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側夫人冷冷一笑,“莫逼我手抖。”
寧青青很努力地斜過眼珠,瞥了側夫人一下,用眼神說道:‘你想太多啦!’
她記得清清楚楚,就在昨日,謝無妄曾對她說過,倘若有人用她的性命威脅他的話,他會殺掉她。他,絕對不受任何威脅。
所以她想保住小命,絕不能指望謝無妄。
側夫人曼聲道:“我的要求很簡單,很容易辦到的。首先,我要界主你,引滄瀾界全界之力在腳下造一方界池,否則……”
匕首再一壓,鋒刃緊貼寧青青頸脈。
“動手。”側夫人輕輕咬著牙齒。
“好。”黃小泉笑了笑,手一揮,頃刻間,整個穀地翻湧的熔岩都聚了過來,彙在他麵前。
道道黑紅的岩漿不斷注入他的腳下,範圍卻並不擴大,隻在一丈方圓的區域越卷越烈,生成了一個氣勢駭人的熔岩漩渦。
黃小泉揚起俊秀的麵龐:“然後呢?”
“然後啊,”側夫人微笑,“反正二位本來也是你死我活的仇家,便在這界池中,放棄防禦,痛痛快快殺上一場,活著出來的那一位,便可以與我手中這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雙宿雙棲,如何?”
寧青青非常想要翻一個白眼。
誰會上這鬼當啊?
倘若吃了她這威脅,當真死掉了一人,剩下的那個還不是要繼續受她威脅嗎?
黃小泉冷笑出聲:“你是看我太傻,還是看謝無妄太傻?”
話音未落,隻見側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刀紮進寧青青右鎖骨下方。
電光火石之間,帶上了血珠的匕首重新架在了她雪白的頸間。
寧青青痛得整隻蘑菇都精神了。
她微微抿了下唇,正要用眼神示意謝無妄,眸光忽地一頓,雙眼睜大,瞳仁急急收縮。
隻見謝無妄拖著半道殘影,忽然掠到了黃小泉身後,反手肘擊,帶著他落入界池!
留下一聲極儘狂妄的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