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詠那天穿一身黑西裝,沒撐傘,細小的雨珠柔和籠在他睫毛發梢,他堅決地說:“我是他的丈夫。”
又說:“他是我的丈夫。”
“我是最有資格參加他的葬禮的人。”
當時邢燁然也很恨他,推了他一把,說:“都是你害死我哥的。”
薛詠站穩,又往前一步,寸步不讓地說:“不是我。是意外。我不走。”
薛詠非賴著不走。
彆人都拿他沒辦法,邢家父母找人幫忙把他拉下去,可都打不過他。最後隻好默認他在,當他是幽靈是空氣。
安晉悄悄看他,卻沒見他流一滴眼淚。薛詠愛邢文彬嗎?安晉猜不透。
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薛詠送安晉下樓。
一路上沒說話,快走到路邊,薛詠說:“我就送到這裡了。謝謝你好心。我幫邢燁然向你道歉,你彆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我不會和小孩子計較的。”安晉笑了笑,遲疑了一下,說,“其實我很佩服葬禮那天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你是邢文彬的丈夫。我想,如果他父母知道我和他曾經的關係,應該不會允許我去參加葬禮。”
“你以後會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他墓碑的一角嗎?”
薛詠沉默下來,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安晉從錢包裡抽了一張名片,遞給他:“邢文彬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後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找我。”
薛詠收下了名片。
送走安晉。
薛詠回到家,邢燁然還在鬨脾氣。
邢燁然沒好氣地說:“老師說訂正好的考卷給家長簽字寫意見,你幫我簽。”
薛詠“哦”了一聲,他坐下來,拿起筆,先在邢燁然的滿分考卷上寫上“已閱”和自己的名字,到要寫具體資料時,他卡住了,為難地問:“意見寫什麼啊?我想不出來。”
“你這都考滿分了,我還能提什麼意見?”
邢燁然被他這句話順毛順得渾身舒暢,得意忘形地說:“那就隨便寫‘再接再厲’‘繼續加油’之類的吧。”
薛詠照著他說的寫了。
邢燁然走過來瞄一眼:“你的字可真醜。”
薛詠看看自己的字,再看看考卷上邢燁然的字,他的字確實還不如邢燁然的好看。真的沒麵子。
薛詠說:“你哥的字比你的字好看。”
邢燁然嘲笑他:“你字比我醜,你就拿我哥說事,你好意思嗎?”
薛詠臊得慌,隻好說:“我沒文化不行嗎?”
薛詠翻看邢燁然的考卷,不得不說,邢燁然大概真的是個小讀書種子。他們邢家兩兄弟可真聰明。
邢燁然更得意地亮出100塊錢:“喏,我們老師獎勵我的,給你吧。算我的賬。”
書中自有黃金屋。
看看,讀書讀得好可真好。薛詠太羨慕了。儘管現在邢燁然還要依附於他,但他隱隱約約感覺到,邢燁然和他也不是一類人。
邢燁然可以走到很高很亮的地方,像他大哥,像安晉那樣,衣冠楚楚、體麵地過活。
薛詠回到臥室,鎖上門。
他把上鎖的抽屜打開,裡麵放著幾本教科書,被翻看到邊角卷起。
這是他的書。
他都趁白天邢燁然去上學不在家偷偷看書做題。
因為實在太丟人了。
他今年二十三,比邢燁然大十歲,還在琢磨考個大專文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