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對不起(1 / 2)

不馴的遺產 寒菽 14946 字 8個月前

第60章

邢燁然都快忘了這檔子糟心事了。

頭兩年還時不時有被他爸媽坑了的債主找上門,但因為有薛詠這個大混混護著他,來一個趕跑一個,所以沒出過事。邢燁然設想過,假如他是被坑了錢的人,必定也要抓著騙子的小孩這根最後的救命稻草不可,他生在這種立場,想要保持清白都不可能。

他爸媽拋棄他的時候,他是真恨他們。現在想起來還是很厭惡,但是沒以前那樣恨了,主要是沒空去恨,再說了,要不是有那一出,他也不會和薛詠相逢。

蘇俞鼓起勇氣,尷尬地輕聲問邢燁然:“……這不會就是你爸吧?”

邢燁然沒說話,班上詭異地安靜,同學都在自以為不會被發現地窺探他的神色。

班上的同學大致分為幾種反應:

一是裝成不知道這是邢燁然爸媽被抓的新聞,當成無事發生,可能是因為喜歡他也可能是因為討厭他,反正不表態,邢燁然也不知道究竟如何;

二是跑到他麵前,鼓勵他,安慰他,此處以暗戀他的女孩子居多,在戀慕邢燁然的女孩子眼中,這給邢燁然又增添了光輝的悲劇色彩和自強不息的氣質;

就算有第三種瞧邢燁然不順眼想刺他兩句的人,但因邢燁然平日裡的瘋狗作風和可怕拳頭,暫時沒人敢招惹他。

邢燁然即使想讓自己不去在意,也會感覺到如芒在背。

他真想現在就回家去找薛詠,握住薛詠的手,他就會有安全感了。

他正滿心想著薛詠,口袋裡的手機因為收到新短信而震動起來,邢燁然掏出手機,是薛詠給他發的:【下午放學先彆回家了,晚自習放學後我去接你,在門口等我】

一瞬間,什麼煩躁和苦惱都消失了。

薛詠在等他。

邢燁然熬了一整天,九點半晚自習結束,他離開學校,才走到學校門口,眺望見薛詠站在正前方的路燈下。

一團光落在薛詠身上,像他本身就發著光,而周邊的人和物在邢燁然眼中都變得模糊淡去。

薛詠靠著路燈杆子,臉上一片愁雲慘淡,正在抽煙。

邢燁然拔腿向薛詠跑去,剛跑了兩步,薛詠也發現了他,把煙給扔了,也向他快步走來。

邢燁然停下腳步,由薛詠走向他。

薛詠微微抬頭看他,眼底被他一個人的倒影獨占滿,這使得邢燁然胸口詭異的虛榮心迅速膨脹起來。

薛詠牽住他的手:“走,我帶你回家。”

邢燁然愣了愣,覺得手在發燙,這是薛詠第一次牽他手。

他知道沒有任何意味,隻是薛詠保護他而已,他心砰砰亂跳,緊張的不得了。有那麼一瞬間,他把他爸的事兒又給忘了,好想薛詠牽著他走的這段路能長一點,再長一點。

邢燁然問:“哥,你是看到新聞了嗎?連你都看到了啊?”

薛詠發愁地說:“這能看不到嗎?本地朋友圈都刷屏了啊!我兄

弟第一時間就告訴我了。”

邢燁然沒吱聲。

薛詠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了,說:“彆怕,哥會護著你的。他們沒辦法找你麻煩。”

邢燁然真想抱住薛詠,隻這念頭一起就被他自己打消了,他隻敢偷偷占點便宜,明目張膽他就不敢了。

薛詠停住邁進的步伐,並不是因為邢燁然說話曖昧,而是看到路邊有幾個行跡可疑的人,像在等著他們。

他就沒聽見邢燁然說的話,一絲旖旎曖昧的心思都沒生起。

薛詠盯著那幾個人,像是鷹隼發現獵物一樣目光一亮,他冷哼一聲。

薛詠轉向邢燁然,目光流轉之間,猶如一柄名劍出鞘般華光流溢,美的驚心動魄,寒聲問邢燁然:“怕記過嗎?”

邢燁然笑了笑,握緊他的手:“不怕。又不是在校內,就算是,我也有辦法讓學校保我。”

薛詠頷首,欣賞地望著他:“不愧是我的帶出來的小子。”

薛詠鬆開手。

鬆了鬆筋骨作打架的準備,他回去讀書半年,把痞氣都收了起來,天天裝乖,現在全部放了出來。

薛詠並不喜歡自己體內的暴力因子,但又本能地覺得熱血暢快,甚至有幾分蠢蠢欲動。不,今天是不得不出手。

薛詠說:“以後再遇上倒不一定非要打架,躲開也行,但今天是第一次,必須找上門的人一點顏色看看,震懾他們一下。”

薛詠帶著他的新晉小馬仔邢燁然大步流星地走到跟前。

不過可惜的是這幾個找上來的隻是普通債主,看他們這像要殺人的氣勢,先一步慫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地說:“那、那個……我們隻是想來找邢燁然問點關於他爸的事。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薛詠護著邢燁然,對他們說:“他不知道他爸媽的錢去哪了,你們找他有什麼用?他爸媽扔下他跑了!他就是個棄子,他爸媽要是在乎他的話,就不至於把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扔下!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聽到了嗎?”

其實這幾個債主還是不信,但他們能說什麼呢?看看薛詠那紋著刺青的結實胳膊,看看那充滿殺氣的眼神,誰敢說沒聽到。

邢燁然回家以後,上網搜他爸被捕的事情。

苦主太多了,在各大媒體上都被熱議,因為他爸的公司是和官方合作的,當初誰都沒想到這是一個龐氏騙局,或許知道,當時裝傻,覺得這場擊鼓傳花的遊戲最後不會花落自家,結果統統成了被割的韭菜。

被痛

宰一筆的人們不在乎這是不是騙局,他們隻想要把自己的錢追回來。這和賭博類似,很多人紅了眼睛,把身家都押在了裡麵。

高達數億數十億的錢去哪了?不可能原地蒸發,絕對是被藏起來了!

被捕的隻有邢燁然的爸爸邢或山一個人,他的妻子還在逃。

網上還有種說話是他回來擔下所有罪名,把錢都給了老婆孩子送去國外逍遙。

邢燁然回憶起他還沒有家破人亡時的事,小時候他們

一家人是模範家庭,他父母恩愛,哥哥優秀,他在小夥伴裡永遠是被羨慕的那個。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大概是十年前,他記得自己剛上小學的時候爸媽和哥哥大吵過幾次。

現在想想,大概是因為當時剛成年的哥哥被爸媽知道了性取向,所以才吵吧?

之後爸媽和大哥漸行漸遠,再到後來因為薛詠而徹底決裂。

而他呢,爸媽因為工作忙沒空管他,把他丟給保姆照顧,導致親子之間感情淡薄,即使爸媽回來,也無話可說。

但不管怎麼說,他爸媽的感情很好,家裡最風光的時候,他爸也從不在外麵拈花惹草,出門散步的時候還會給媽媽係鞋帶。

邢燁然覺得,他爸把錢留給媽媽這個猜測很有可能。

邢燁然說是不在乎了,可仔細想想,還是覺得有些憤怒和委屈。

為什麼呢?他應該是親生的啊?世界上怎麼會有父母那麼狠心,連親生孩子都可以置於死地?

薛詠不知道什麼走到他旁邊,輕聲說:“彆看了。”

邢燁然搖了搖頭,低低喊了聲“哥”:“哥,你能讓我抱一下嗎?”

薛詠走得更近。

邢燁然坐著,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懷裡,像個小孩子一樣:“我還是想去見見他,我想親口問他為什麼要拋下我。”

薛詠摸摸他的頭,說:“那明天我帶你去警察局,問問看能不能見到你爸。你痛罵他一頓,發泄一下,不然也太便宜他了。”

邢燁然在他懷裡點頭。

邢燁然本來就很黏人了,今天特彆黏人。

薛詠心腸軟,覺得他可憐,不趕他走,連邢燁然問能不能一起睡都答應了,邢燁然又問能不能抱著他睡,他也答應了。

第二天,薛詠帶著邢燁然去跟班主任請了半天假,說要去探監。

班主任一句話沒問,直接給批了。

穿過走廊時,各種異樣的目光投在他們身上。

他們自這膨脹的流言蜚語之中穿過。

薛詠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邢燁然,邢燁然倒是神態自若,堅若磐石。

他越是堅強,薛詠就越心疼他,又仿似在邢燁然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薛詠不忍心,悄悄握住他的手。

他們輾轉終於見到了邢或山。

會麵隻能一個人去。

薛詠等在外麵,抽煙,讓邢燁然自己去和他爸談。

邢燁然

等待了幾分鐘,穿著囚服戴著手銬的邢或山才出現。

邢或山今年五十多歲,但是因為長相英俊,身材又保持得好,出去說他才四十歲大概都會有人信。他現在淪落至此,依然把自己料理得乾淨整潔,指甲都整整齊齊,頭發也一絲不亂,隻是三年前還是烏黑的頭發現在已經花白了大半。

邢或山見到邢燁然,第一次甚至沒認出來了,三年間邢燁然長大太多了,氣質也變了許多,不再是個小毛孩子了。

或山欣慰地笑了下,眼角一絲笑紋:“你長大了很多啊,燁然。”

邢燁然渾身緊繃,像條亟待吐信的蛇,惡毒地盯著他。

邢或山仿佛隻是父子之間普通拉家常:“我先前聽人說了,說你現在跟著你哥的那個相好住,不愧是我兒子,中考還考了全市第一,上高中以後還拿了競賽的全國獎……”

邢燁然難以置信地打斷他的話:“我一直知道國內的事?”

邢或山笑笑說:“我知道。”

邢燁然沉聲問他:“你和媽媽為什麼走的時候不帶上我?”

邢或山沒立即回答,他的目光像是在說“你為什麼究根結底呢?這對你沒有好處。彆問了。”。

邢燁然執著地問:“告訴我。”

邢或山長歎了一口氣,平靜而殘忍地回答:“因為帶上你動靜太大了,我和你媽就逃不了了。”

邢燁然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想弑父的衝動。

邢或山冠冕堂皇地說:“而且,當時不帶上你就是最好的選擇。算是我和你媽對你最後的一點父愛母愛吧,要是帶上你,就是讓你跟著我們一起過顛沛流離躲躲藏藏的日子。犯法是我和你媽犯法,又不是你,你看,我們沒帶你走,現在你不是過得很好?要是跟著我們指不定在過什麼日子呢。”

邢燁然氣到笑了:“您的意思是我還得謝謝您是嗎?”

邢或山無所謂地說:“你恨我也沒什麼,應該的。”

他說:“你既然來了,能給我送包煙嗎?”

邢燁然對他一點殘存的父子之情都掃蕩一清,他說:“煙你媽。”

邢或山嘖嘖兩聲:“你是跟著薛詠那個小流氓學壞了吧?張口就講臟話。以後有機會就離開他吧,我不知道你們相處得怎樣,大概在我和你媽的襯托下會顯得他對你很好吧。你是我的兒子,你從小性格就好強,邢燁然,你得往上爬,你要往上爬的話,就不可以再和薛詠待在一起,他的階級太低了,會拖你後腿的。”

邢燁然氣得恨不得把玻璃砸碎,然後把邢或山拖出來揍一頓:“你不配提他。爸,你都鋃鐺入獄了,你還有臉講彆人呢?”

邢燁然故意氣他:“我看到你被繩之以法,我可真高興。”

邢或山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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