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牽小手(1 / 2)

不馴的遺產 寒菽 8616 字 8個月前

第83章

薛詠私下去約了廖昆見麵。

廖昆又換回了樸素寒酸的裝扮,不過染黑的頭發還保持著,薛詠一見麵就說:“你把頭發染黑了啊?”

廖昆摸摸腦袋,訕訕地說:“嗬嗬,我買了染發膏自己染的……很便宜的,十塊錢包郵,這樣看上去有精神氣一點,老板才肯要我打零工。”

薛詠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廖昆不禁忐忑,寒毛直豎,心想,該不會被薛詠瞧出什麼破綻來了吧?

薛詠強硬地說:“你女兒病得那麼重,她到底住在哪家醫院?帶我去探望她一下吧。”

薛詠想,廖昆說不定壓根就沒結婚,也沒有女兒,所以才拒絕眾籌醫藥費的提議,也不敢讓他上門探病。

“好。”廖昆這次卻沒敷衍他,答應了下來。

薛詠愣了愣,沒想到廖昆這麼乾脆。難道是他多疑了?

薛詠騎車載著他,去了廖昆所說的醫院。

廖昆並不生疏地帶他到了住院部,簽名,上樓,帶他到病房外,隔著探視窗口,看到一個短發瘦小的小女孩正在病床上睡覺,臉上戴著氧氣罩,手背上打吊針,她看上去同廖昆說得年紀相差無比,五六歲的模樣。

床圍處還有病人名牌:廖靈。

說了是來探病,薛詠肯定帶了禮物,他把營養品禮盒遞給廖昆。

廖昆說:“不能進去,隻能在外麵看一眼,吵著孩子睡覺了不好。”

薛詠點點頭。

等他們走遠了,到吸煙區無人處,薛詠掏出一包煙,抖一抖,磕了兩支煙出來,自己一根,給了廖昆一根。兩人點起煙,薛詠抽了一口,吐出一團煙霧,困惑地說:“我有些不明白,你女兒病得那麼重,你怎麼還有心情出去玩女人。”

廖昆嗆到了。

薛詠還幫他拍了拍背:“昆哥,我給你錢是因為我當年欠你的。但你大可以直接問我要,不用找什麼借口。你就實話告訴我,你問我要錢真的用來給你女兒付醫藥費了嗎?”

廖昆沒回答,望著他,眼神一點點變冷,把還沒抽兩口的煙扔在地上,一腳踩上去,說:“你現在是發達了,還能這樣裝裝假好心。”

廖昆冷笑一聲,譏諷地說:

“我這不是在給你找一個順理成章的理由讓你好掏錢嗎?”

“你不是覺得我很可憐嗎?你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當初我們一起打拳,現在呢?你是名牌大學研究生,我聾了一隻耳朵,瘸了一條腿,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混著。”

“覺得我可憐就給我錢啊。給錢啊。”

“是你欠我的,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薛詠。”

“我已經差不多把我的存款都給你了。”薛詠心煩地說,“你不能這樣騙我……我給你錢是我情願的,可是,你拿去乾正事就算了,你放著生病的女兒不管把錢拿去玩,那你女兒呢?”

話音還未落下,廖昆抬手給了薛詠

一拳。

薛詠懵了。

他心底的火氣一下子冒了上來:“你……!”

薛詠剛腦子一熱,握緊拳,就聽見廖昆說:“你就這樣一記勾拳把我的一邊耳朵打聾的。要不是因為我這隻耳朵聾了,後來我也不會又瘸了一條腿。”

頓時所有的憤怒都被愧疚給衝散了,臉頰被打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薛詠這輩子沒做過什麼虧心事,這是其中之一,他永遠無法忘記,當自己清醒過來時,看到廖昆倒在血泊中時的驚惶。有時候他真的寧願死的是自己。

十六歲的廖昆打不過他,現在這個瘸了一條腿的廖昆更打不過他。

正是因為廖昆殘疾、弱小,薛詠更沒辦法對他動粗,反而挨了打。

廖昆尖銳地說:“我拿的是你欠我的錢,我想拿去乾什麼就乾什麼。我說拿去給我女兒治病就是為了滿足一下你虛偽的善心,你為什麼非要說破呢?”

“當年我要是去法院告你傷人致殘,你起碼得賠我個十幾萬吧?那個老板給你多少獎金?我記得得有個十萬吧?”

“嘖嘖,十六年前的十萬塊。那可值錢了,當時能在市裡買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吧?現在這麼一套房得多少錢?”

廖昆笑起來:“一百萬?兩百萬?”

“薛詠,我都沒問你要這麼多錢……”

“念在我們曾經稱兄道弟過的份上。怎麼樣?夠厚道了吧?”

廖昆挪開腳。

薛詠看了一眼他腳下被踩扁的香煙,隻覺得像是咽下了一把碎石子兒,噎在胸口,快劃破他的喉管,說:“那邊有垃圾桶,不能亂扔。”

廖昆嗤笑一聲:“那麻煩你幫我撿一下了。我先走了。”

薛詠看著他一瘸一拐離開的背影,心情複雜,他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疼得扯了扯嘴角。倒不是沒跟人打架受過傷,但這是最憋屈的一次。

薛詠彎下腰,撿起那支被扔在地上的香煙,丟進專門的垃圾桶裡。

他帶來的禮盒也被廖昆扔在地上,薛詠拎起禮盒,又去小女孩的病房去。

正巧遇見小女孩的媽媽回來。

母女倆長相很像,薛詠問:“你是廖昆的妻子嗎……”

薛詠本來看上去就不像善茬,女人立即戒備地說:“你要乾什麼!我和他已經離婚好幾年了,他欠的債跟我沒有關係,我不會替他還的。”

薛詠趕緊解釋:“不是,我不是來要債的。”

他把禮盒塞給女人:“這是送你的。”

女人將信將疑地盯著他。

薛詠說:“廖昆跟我說他女兒生病,問我借了錢,他有把錢給你嗎?”

女人眼眶一下子紅了,她氣得胸膛起伏、渾身發抖,說:“那個王八蛋又乾這種事!他給錢?哈哈,他沒給過一毛錢,反正我沒見到。你是被他騙了!我沒辦法處理,你要找人還錢,你請找他去。”

薛詠這輩子最厭惡不負責任的父親,偏偏他欠著廖昆一隻耳朵,是以動不

得廖昆反而被鉗製住,他鬱悶地問:“你還缺醫藥費嗎?我、我還有點錢。”

女人僵硬地搖了搖頭,賭氣地說:“不需要,我自個兒能掙錢給女娃治病。你不知道你是廖昆的人,我不想認識,用不著你給錢,我不是乞丐。謝謝你送的禮物,請你下次不要再來了。”

薛詠一路上不停地想。

還不如當初被打聾一隻耳朵的是他自己,他就不必愧疚到今日。如果是那樣的話,廖昆現在會不會是一個好父親、好丈夫呢?

他想不出來。

他對十六歲那年之後,廖昆為什麼變成現在這樣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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