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舅舅家中的第一晚自然是睡不好的。
舅媽和一眾表姐都很熱情,屋子擺設一看就是儘了心的,床單被罩都是新曬的,還帶著一陣暖香,但是如霜在被子裡還是有一些想念田家,想念那間她住了許久的院子還有床頭帶著香氣的不知名的野花。
第二天早上起來是肯定要被打趣的,一整日下來如霜竟然覺得自己連害羞的點都高出不少,以至於當舅媽晚上拿著某種不可描繪的書籍給她科普新婚夜二三事的時候她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聽了半天才開始紅臉,很快紅暈蔓延開來,整個脖子根兒都紅了。舅媽看她一副即將自燃的樣子,看著她鼓囔囔的某些部位笑得相當意會:“三兒是個有福氣的,今後美滿著呢。”
如霜羞得整個人都埋在被子裡邊去了,舅媽隔著被子拍拍她,將那書塞給她:“好好看,自有妙用呢。”
那書像是燒紅的烙鐵,如霜避而不及,好羞人啊。他們不知道這樣的教育以前在宮裡她就已經有過一次了,彤使女官可不是這般含蓄的,帶來的東西裡邊還有許多活靈活現的陶人俑,想想那場景她莫名覺得有些惡心。
這一晚自然還是沒睡好,第二天很早就被叫醒,喜娘已經來到家裡,開臉梳頭,如霜睜開眼被鏡中的自己嚇了一跳:“太白了吧。”就跟那大白刷過的牆一樣一層又一層,白得像畫報上邊的女鬼。
“你放心十裡八村的新娘妝都是我給畫的,你這樣是最好看的,再上個口脂,就跟那天上的仙女差不離。”喜娘手上拿著血紅的口脂三兩下塗在如霜嘴上。
辣眼睛!如霜微微閉眼,算是了解為什麼天上神仙思凡塵了。要一個兩個都長這樣那可真是看不下眼。
“來來來,換衣裳了。”一乾看熱鬨的大小姑娘媳婦兒顯然都覺得這妝容不錯,如霜隻能咬牙忍了,待到那件嫁衣出來的時候,後邊的姑娘們都紅了眼。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嫁衣裳。
廣繡留仙裙樣式腰身細細從裙底到衣領有軟軟的纏枝花,裙擺左右團團並蒂蓮,風一吹好像還會飄散清香。一雙繡鞋藏在裙擺底下,行走之間步步生蓮。
嫁衣是好看,如霜卻是不熟,有幾個小姑娘想要借嫁衣也不好開口,隻小聲地和雙魚交代,都被雙魚一一推回去。又說了些閨房話,吉時便到了。
“嫂子,我引著你出去。”雙魚扶著如霜的手,如霜深吸一口一口氣,指尖微微顫動。
“彆怕,嫂子,三哥是個好依靠。”雙魚安慰她。
“我知曉。”如霜吐出一口濁氣,露出微笑,慢慢走出去。
田叔末見過那件嫁衣,也見過如霜,現在見了卻有著截然不一樣地感覺,她走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他心上,越來越近,直到走到他眼前,他心裡。
“我來接你回家了。”
“嗯。”
雙魚將如霜的手遞到田叔末手中,唱和娘子高聲喊道:“吉時已到,新娘出門子了!”
鞭炮霹靂啪啦的響聲中,如霜坐上嶄新的自行車從蘇家村出發,向著田家而去。她雙手拽著田叔末的衣裳,感受風在耳邊吹過,身後是熱鬨的嗩呐聲音。
“害怕嗎?”田叔末問道。
“不害怕,很開心。”如霜小聲地回答。
“那就好。”田叔末笑容大大的,腳下覺得有無限的力氣,卻又不舍得加速進行。
“會不會很奇怪?”
“什麼?”田叔末不明白。
“臉上的妝。”如霜的語氣像是要委屈哭了:“好難看啊。”
“不會,很好看。”田叔末回想起剛才見到她的樣子:“除了白了些,沒有什麼奇怪的。”
才說完後背就被重重地掐了一下:“給你說不明白。”那麼醜的妝容他都看不出來,討厭死了。
嗯?不明白自己哪兒錯了的田叔末自動加速,還是趕緊回家吧,要不然他擔心媳婦兒跑了。
席開四十桌田家的院子和隔壁鄰居家的院子全都坐得滿滿當當。做菜的是十裡八鄉有名的廚子老孫頭,他每年隻作三次席,剩下的全是徒弟們來。他和田大光過命的交情,為了他特地破例來辦的這一次,才到村口就能聞到濃濃的肉香。一乾孩童守在村口等著迎了新娘得些喜糖。
到了村口按規矩可是要將新娘子抱著進屋的,田叔末停下車,將如霜穩穩地抱起來:“媳婦兒,咱們去家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