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李晝眠眉頭皺的更深了。
“我覺得有點不對,不像是舊傷發作,”李晝眠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心口不疼,但是感覺有點……奇怪。”
林尋舟疑惑道:“奇怪?”
李晝眠抿緊嘴唇,心想,就像是見到你的時候,心動的那種感覺。
身上還有一些燥熱……李晝眠摸了摸自己的臉,覺得有些燙。
林尋舟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李晝眠的回答,隻聽見了若有似無的笛聲,心中擔憂更甚。
“……”林尋舟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又說不上來。他正皺眉思考間,李晝眠的聲音終於傳來:“這笛聲不太對勁,我去看看。”
林尋舟神色微凜,沉聲道:“我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用,沒有那麼嚴重,”李晝眠說道,“何況你現在不太方便來燕王府。”
鑒於現在明宗與燕王府的關係,林尋舟確實不太方便頻繁往燕王府去,如果不慎被外人撞見,也是麻煩事。所以兩人如今見麵不多,大多情況下隻是傳音而已。
——當然另外有些微妙的原因,兩人都沒有說出口。
思念愈重,反而情怯。不敢相見,怕情難自抑。
李晝眠起身走出書房,被微涼的夜風一吹,精神勉強清醒了幾分。他順著曲聲走去,隻見不遠處一株柳樹下,一人素衣執笛,輕輕吹奏。
四周光線昏暗,隻有清冷冷的月光。李晝眠一眼望去,愣了一下:“……李三七?”
李三七什麼時候會吹笛子了?李晝眠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不,不是李三七。
曲聲停了,吹笛人抬起頭,見到李晝眠,狀似有些驚訝地朝他行禮:“見過殿下。殿下怎會來此……”
李晝眠臉色微沉,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你是府中的樂師?”
李晝眠開口,發現自己嗓音有些沙啞。
吹笛人柔聲答道:“是,草民是新來的樂師。今夜見月感懷,一時深受觸動,忍不住吹奏一曲,沒想到打擾到殿下了。”
說話間,他微微抬頭,目光落在李晝眠身上,隱約有一絲繾綣溫柔的情意。月色之下,氣氛正好,四周浮動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幽香,聞起來讓人更加心中燥熱,不知今夕何夕。
原來是來自薦枕席的。
故意模仿李三七的樣子,就是衝著他來的,可見早有預謀——
可惜他真對李三七沒有感覺!李三七是無辜的!他也是無辜的!
四周奇怪的香味更濃烈了,李晝眠覺得自己有些口乾舌燥。他眼神晦暗了幾分,靜靜看著吹笛人:“誰派你來的?”
樂師有些慌亂,柔弱道:“我聽不懂殿下的意思,我隻是偶然來此……”
李晝眠正頭疼,懶得廢話:“哦,不想說就不要說了。”
說完李晝眠冷冷看了他一眼,驟然風停,萬籟俱寂。樂師扛不住化神期的威壓,渾身顫抖起來,忍不住跪到地上,手中笛子也“哐嘡”一聲砸落,滾了一圈,從中掉出一把薄薄的刀片。
“……”李晝眠目光掃過。
又是刺客。
他白天才說想見識見識這些人還能有什麼手段,結果晚上就見識到了,很好。
“就這種水平,也想行刺?”
樂師眼看演不下去了,臉上表情漸漸冰冷起來,說道:“你竟然沒有上鉤。”
李晝眠挑眉:“你為什麼覺得一個化神期會被區區一曲笛音迷惑到失去理智?”
樂師勾唇冷笑:“不止是笛音,還有白日畫堂那杯‘一杯風月’,還有此地的香料……我知道算計一位化神期很難,讓他察覺不到更難,所以謀劃了很久。”
……沒想到啊。李晝眠心想,這莫非和白日那刺客是一夥的?也是“奉林宗主之命”來殺他的?
李晝眠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我隻是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對李三七沒有感覺。”樂師勉強抬起頭,望向李晝眠,“我不信在這種情形下,你見到真心喜歡的那個人,還真的能忍住……”
他話沒說完,暈倒在地。
“……”李晝眠沒有說話。
或許是吧,李晝眠微微垂眸。如果林尋舟在他麵前,他真的能忍得住麼?情迷意亂間,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
林尋舟……李晝眠忽然一愣,想起來一件事。
他一直保持著和林尋舟的傳音,並沒有斷開!頭太疼了,他竟然忘了這件事。
……李晝眠呼吸一滯,本來就暈暈乎乎的,這下他直接懵了。他下意識地開始思考自己剛剛有沒有說什麼不恰當的話,一邊小心翼翼地試探:“林州?你在嗎?”
李晝眠心裡閃過一絲僥幸,心想興許林尋舟沒有在聽呢。
“我在。”
李晝眠:“……”李晝眠覺得自己整張臉都在發燙。
但是很快他意識到,剛剛的聲音不像是來自遠方的傳音,而是就響起在他的身後。
李晝眠下意識扭頭,隻見溫柔的月光裡,站著一位白衣人。
正是他心心念念,悄悄喜歡著的人。
不是幻覺。
李晝眠不知道林尋舟已經在那裡站了多久,他隻知道,在這一刹那他頭暈腦脹,隻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他啞聲道:“林州……你怎麼來了?不是說讓你不用來麼?”
話音一落,李晝眠又後悔了。這話聽起來,怎麼好像心裡有鬼一樣。
林尋舟靜靜望著他,星光落在他眼眸裡,目光清清冷冷,卻顯得很專注。
“我實在擔心你。我想著既然如此,不如順心而為,”林尋舟說道,“所以就來了。”
“雖然確實是修道先修心,”李晝眠小聲嘀咕道,“也沒說順心意是這樣順的啊……”
“你還好嗎?”林尋舟眨了眨眼睛,向他走來。
不,不好。李晝眠往後退了一步,覺得自己喉嚨乾澀。
林尋舟腳步微微一頓,又繼續向他走來。他離自己越近,李晝眠就越覺得自己心如擂鼓。
林尋舟最後停留在了他身前,低頭看了一眼暈倒的刺客,想了想說道:“不是我派來的。”
林尋舟說話時,李晝眠在看著他。月光下,李晝眠覺得自己愈看愈心亂。他目光落在林尋舟的唇上,又重新移開。
見李晝眠不說話,林尋舟輕輕笑了笑:“有情緒了,需要我安撫一下?”
這本是剛剛兩人的玩笑話,但是此刻落在李晝眠耳中,卻好像在他的心上輕輕撓了一下。林尋舟離他太近了……李晝眠終於忍不住,一把拉住林尋舟的手腕,把他按在身後的柳樹上。
碧柳輕揚,夜風微醺。
李晝眠一隻手抓著林尋舟的手腕,一隻手撐在他身側。李晝眠現在真的很不清醒,湊近林尋舟頸側輕輕蹭了蹭,啞著嗓子道:“需要。”
林尋舟呼吸微微放輕,心如擂鼓。四周包裹的全是李晝眠的氣息,帶來隱隱的壓迫感。
林尋舟忽然有些後悔,後悔剛才故意去逗麵前的人。
他隻是沒忍住。喜歡的人在自己麵前被彆人撩撥,難免會有點微妙的不開心。興許自己也多少受了周圍古怪香氣的影響,所以才稍微有點衝動。林尋舟想。
其實如果他想,也是能掙脫開的……林尋舟閃過這個念頭,一邊卻抬起手,輕輕環住了李晝眠的腰。
看來自己果真是被香氣影響了,林尋舟自暴自棄地想著,摟的又稍稍用力了一點。
李晝眠感覺自己好像被鼓勵了一樣,膽子更大了一些。他蹭過林尋舟的耳垂頸側,最後輕輕咬上了林尋舟的唇。
——他想做這件事情已經太久了,此刻情迷意亂之下,實在難以自己。
林尋舟睫毛微微顫了顫,整個人好像僵住了一樣,指尖動了動,卻沒有阻止對方的動作。
李晝眠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種無聲的縱容,於是得寸進尺。
林尋舟能感受到對方的熱情,忍不住在心裡想,李晝眠現在到底在想什麼呢?到底是藥物和笛曲的影響讓他一時衝動,還是……
還是,他也有點喜歡他。
不能深想,怕自作多情。林尋舟乾脆閉上了眼。不論如何,已經做的事他不後悔。是他縱容,又不是李晝眠的錯。
李晝眠現在的舉動是因為“被人暗算,神誌不清”,他卻大半是清醒的,沒有借口可找。
月光溫柔,令人衝動。
忽然,不遠處猛地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殿下!你怎麼樣……嗯……”
林尋舟猛然睜開眼,按住李晝眠的肩膀。
“……打擾了。”
不遠處,李三七默默閉上嘴,順便拉了李二八一把,轉身就走。
他錯了,他不該來,他什麼也沒看到。
什麼刺客?殿下乃是化神期,怕什麼刺客?他著什麼急?
他今天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李三七痛心疾首地檢討著自己,腳步不停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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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樹下,林尋舟已經徹底清醒了,按著李晝眠的肩膀,側過頭道:“你冷靜一點。”
李晝眠還是抱著他不肯鬆手,察覺到林尋舟想要推開自己,有點委屈不滿,抱的更緊了。
林尋舟:“……”
林尋舟摸出一顆丹藥,趁李晝眠沒有防備,塞到了他嘴裡。
李晝眠目露迷茫之色,卻沒有拒絕林尋舟塞給他的丹藥。
“靈魄丹。”林尋舟拍了拍他的肩膀。
靈魄丹能蘊養神魂,有事沒事給李晝眠塞一顆,總是沒有壞處的。最重要的是,靈魄丹能讓人昏睡……等到明天醒來,大概神誌也就清醒了,林尋舟想。
李晝眠眨了眨眼,乾脆閉上眼趴在了林尋舟身上,大有睡覺也要扒著對方的架勢。
林尋舟:“……”
林尋舟微微歎了口氣,努力把李晝眠的手扒下來,略做猶豫,把他扶到了最近的書房。
林尋舟不好在燕王府待太久。他靜靜看了李晝眠一小會兒,轉身離開。
林尋舟走後,李晝眠微微睜開眼,沉默半晌,才重新閉上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