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老爺此時也剛吃了早飯,剛剛抿了口飯後茶,抬眼見劉婆子帶人進來了,立刻正了正身。
關玉兒和父親、太太請了安,她瞧見父親的眉頭一直皺著,心裡估摸著肯定有什麼事,她父親看了她兩眼都沒開口,關玉兒眼皮動了動,先笑著開了口:“爹爹,玉兒有件事想與您說。”
關老爺立刻回了:“是不是又想買什麼新玩意了?”
旁邊的太太瞥了他一眼,笑眯眯開口:“玉兒要什麼老爺都給什麼,你可說說,你爹爹必然應了你。”
“我想去英國留學。”
關老爺愣了兩秒才瞪大眼睛開口:“留學!?玉兒,怎麼想去留學了呢?英格蘭多遠?輪船火車開多久,離家十萬八千裡!不行!這個不行!”
太太立馬接了口,麵上依舊在笑:“我說玉兒呀,你都十八了,若是出國留學幾年,那可是二十好幾了!那時候可成大姑娘了!你可彆跟著王家李家幾個孩子胡鬨嗷!”她一對丹鳳眼瞥了眼關老爺,繼續開口,“你爹昨日給你說了門好親事,這會兒正要與你說呢!”
關老爺被趕鴨子上了架,不得不親自開口:“玉兒啊…….那新來的商會會長年紀正與你相當,相貌家世也是匹配,人家也瞧了你的照片…….這會兒隻等你應著了。”
關玉兒睫毛動了動,一對美目睜得如貓瞳,雪緞輕紗製的洋裙邊在日光下顯出一截虛影,外頭樹梢上有喜鵲叫喚著,遠遠聽見下人小聲嗤笑大約有好事來臨。
關玉兒盯了她父親一眼,見他父親閉了閉眼,她心中委委屈屈,想著自家爹爹出門前還好好的,全然沒有給她說親的意向,怎麼見了那商會會長就被她給許了呢?
關家近年來生意愈發不景氣,北邊來的這名商會會長,掌管的不僅是平陽,是整個中區,相當於一個省會,據說是帶來了大把賺錢路子,多少商人巴著趕著往上湊,要什麼都滿了他的意。
那什麼商會會長又沒見過她,哪裡什麼求什麼親,搭什麼姻緣,她前幾日正好去聽了戲,戲裡的父親賣女求榮,把女兒嫁了個肥頭大耳有著幾房太太的富商,這可不正應了今個這事麼?關玉兒一時間委屈極了 ,想著自家爹爹若是和戲裡一個模樣,那她必然要大哭一場。
關老爺這回可冤枉,這女兒也是個心肝寶貝,他也沒準備今年要嫁女兒,想多留幾年寵寵,也應了這新時代女子嫁的稍微晚些不打緊,可前幾日他陰差陽錯給女兒算了八字,說今年必行婚姻,不然得出大災禍!
那算命樣樣說得準,便是一些鮮為人知的往事都算了出來,又說他膝下湊好,子女雙全,而後搖頭歎息,說女兒有災禍。
關老爺平日裡最緊張這個女兒,當下立刻給女兒算了八字,這一算可不得了,說今年月老牽線,天賜良緣,若是違背了天命必然要行災禍,恐怕活不過二十歲!
關老爺一聽驚得心慌,立刻找人算了良人方位,八字先生閉目一頓大算,言辭確確,說是坎位即凶,若是有一名從剛從北方來的良人匹配,必然能衝了這凶命!
關老爺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麼北方來的良人,又得趕緊去參加商會會義,一上午心神不寧,中午散會吃飯,見著會長身邊的一名老管事憂心忡忡眉頭緊皺,一時間也覺得同病相憐,便攀談了起來。
那老管事唉聲歎氣:“我們家老爺命裡有劫難,我正愁著呢。”
關老爺心說,我女兒也如此,可算是同病相憐了。
那管事又說:“命師批了這命您老瞧瞧,說得找個辛亥年的良妻才能衝了這凶命,且方位也算了出來,但這樣也不好找啊,關老爺您對這平陽熟悉,我家老爺命定的良妻也在平陽,住宅方位屬東,年月也這這兒,您瞧瞧您有沒有認識的,給我家老爺介紹介紹。”
關老爺心中一咯噔,心說巧了!關玉兒正是辛亥年出生的!再思起今早給關玉兒算的八字,更是巧了!
那商會會長,不就是從北方來的嗎!
關老爺與管事一頓訴說,都是嘖嘖稱緣,那管事趕緊回去稟報會長,關老爺也回去拿關玉兒的照片。
那北方來的商會會長名喚方金河,年紀輕輕,長相英俊,背景還不曾探知,隻知道來頭很大。
關老爺坐在一旁暗暗打量他,見他確實是一表人才,這幾日也是文質彬彬,一架金框細邊的英格蘭進口眼鏡遮住裡星眉劍目,鼻梁高挺,側麵瞧著利落,輕抿著唇,似個出生妥當的公子少爺,又恰巧身邊無父無母,據說父母雙亡,得了家產,也尚未娶妻,果真是良配!
方金河端詳著照片輕輕笑了一下,語調不急不慢,帶著分禮貌,又是淡然:“這關小姐我是見過的。”
“哦?大人見過我這閨女?”
“前幾日我剛來,朋友搓著去聽了回戲,我恰巧見過關小姐。”他狹長漂亮的眼皮子挑了起來,帶著笑意看住關老爺,“關小姐是好佳人,鄙人正有意打聽她呢,原是伯父的女兒,果真是巧了!”
關老爺聽罷一陣舒坦,若是他巴著嫁女兒,便少了一分金貴,倘若男方來求親,便是完美了,方金河正巧圓了這完美。他內心明白,也許方金河也並不追求他女兒的要緊,他這麼說是給足了他麵子,若是在戲樓裡一見鐘情,怎麼當時不打聽,關玉兒在平陽可是出了名的美人,若是有意打聽,怎麼等到現在?等著他拿了照片端詳了許久才說認得?
關老爺覺得這未來女婿說活做事給人舒坦至極,身份樣貌都是頂好,也尚未娶妻,必然委屈不了自家的女兒,而這事情有如此恰巧,正如命師所說的——月老牽線、天賜良緣!
北方來郎君,千裡姻緣一線牽!
這女婿他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