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在他掌握之中。
他額頭的皺紋深刻而厚重,用力抬眼褶起的皺紋幾乎能夾死蒼蠅,他看著方金河,在這一刻幾乎懷疑人生。
方金河實在是太年輕了,頂多二十幾歲,他這樣年輕的時候,還在做什麼?還在無所事事,還在吃軟飯。
他的身手就這樣好?還當了商會會長?
“你是誰?”
喬厚德忍不住問了出來,手段這樣厲害的人,絕對不是什麼無名小卒,也不是什麼名不見經傳的地靠關係當個商會會長的愣頭少爺。
他從他的眼睛裡聞見的血腥味。
“他呀。”程棠從雨中一步步走來,他手裡拿著個牛皮袋,的鞋底踩在了一灘又一灘的水裡,他嘻嘻笑了一下,“上元的‘太歲’,聽說過嗎?”
喬厚德眼眸睜大,居然是他!
他早就聽說過這個名頭,有次去上元他還打算拜訪,可惜並無門路,也無人牽線。
萬萬沒想到,上元乃至京城大名鼎鼎的“太歲”,居然這樣年輕,還不知道抽了什麼風,來中區當個商會會長!
當就當吧,但他偏偏收斂鋒芒,宛如一名文弱好欺的文人!從不動一絲武力。
就連張千金、巧樂也是自己走進方公館,喬嚴、劉立也是背對打著“治病”的名號帶到了方公館!
而他帶著兵來滋事才是違法。
他眼睛看向了門外,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帶來的人,已經被人製服了。
有幾個他還認識。
是程棠的人,他在銀海見過。
“你們是一夥的!”他咬牙切齒,“程棠!我哪點礙著了你!”
程棠說:“在我銀海暗度陳倉,瞞天過海?當我是瞎了嗎?”
喬厚德雙目通紅:“我都答應分利給你,你人前是人人後是鬼!不過是運了貨!錢能解決!我也請過你來桂西!”
程棠冷笑:“什麼玩意?我從來不稀罕那吸人血的洋煙!那玩意邪氣,我忍了多久?給你提了多少醒?當我程棠好說話?我就讓你看看我好不好說話。”
喬厚道狠狠盯著他,他眼眸一轉,突然又看見了死在雨裡的張千金。
雨實在大極了,嘈雜得仿佛整個世界都是雨聲,連血腥味都衝進了溝裡。
“那你呢,方金河?你就這樣正義?”他紅著眼睛滿臉陰狠,聲音嘶啞,“你手上可沒少人命,但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我家破人亡?”
方金河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的眼裡無悲無喜,平靜而冰冷,雨水將他的短發打濕,細邊的金框眼鏡被推在了頭頂,一雙利劍般的眼睛終於完全打了出來。
“並不是我要你家破人亡,而是你一手造成。”他頓了一下,又說,“喬司令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大家都心知肚明。”他看了一眼張千金的屍體,“令夫人抽的洋煙是怎麼來的?還不是你自己販賣?她今日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他垂著眼睛,盯著他,“因洋煙家破人亡的著實太多,喬司令難道不知道嗎?那麼正在販賣作惡的你,又有什麼理由逃過此劫。”
“說到底,你夫人是因你而死。”
喬厚德的眼睛被滴進了雨水,方金河的聲音仿佛淬著冰霜和刀刃,“喜新厭舊冷待她的是你,讓她靜如枯木、動若癲狂的也是你。既然娶了人,就該好好對待。我也有夫人,但我夫人是我心頭肉。你夫人呢?對,還有你兒子,嘖嘖,養不教父之過啊,難道不都是因你而起?
方金河示意阿雲將人綁好,方金河站了起來。程棠將手裡封了口的皮袋拋了過來來,方金河接住。
他從喬厚德的手腕抽出傘尖,將傘打開避雨。
他晾了晾手,打開袋子粗略的一看。
沒錯了,喬厚德藏起來的賬本,紀錄了他這些年的錢財出入,甚至可以延伸查到命案,正是他缺了的證據。
喬厚德得跌了。
方金河瞥了眼被喬厚德打得半死的喬嚴,而平陽的巡警也終於來了。
來的是徐巡警,他果真升了警長,他過來一看,也下了一跳。
“桂西的喬司令罪行累累,徐警長,我這裡可是有他的罪證,雨停了我就去桂西報案,這喬司令可是大犯人,徐警長可得看好了!”方金河笑了一下,“還有,這裡出了命案,凶手是喬司令的兒子,您給處理一下。”
“可不要太久,鮮血淋漓的在我方公館,莫嚇著我夫人。”
徐警長莫名打了個哆嗦,傾盆的暴雨已經漸漸小了起來,但徐警長身上的冷意未減,甚至起了雞皮疙瘩,他一看這場景就把事情猜到了七七八八,而這位程棠他也有所耳聞。
方公館的方先生的傘尖上的血跡還未被雨水衝刷趕緊,喬厚德的腕子被戳了個大窟窿。
這位曾經威風凜凜的桂西大司令,氣勢洶洶帶著人來方公館,卻栽在了這裡。
徐警長莫名又想起了那人有人來方公館門前鬨事,方太太乾淨利落的斬了亂麻,又看看方先生此時此刻的模樣,真覺得這兩人登對至極。還有——
——這兩人絕對不能惹。
……..
方金河處理了些後事,他在進屋的前一步停了下來。
他把傘放下,看了看傘尖,而後將傘丟在了門口。
他在門口屋簷下站了一會兒,等待著渾身的雨水與冷意稍稍沉靜,免得濕了地板。
正在這時,廳堂的門突然開了。
他一眼就看見了關玉兒。
她站在門內打開了門。
“傻站著做什麼!快快進來!”關玉兒扯著他拉了進了廳堂,一邊吩咐人到熱水拿毛巾,一邊給他脫外套,“怎麼不打傘呀!我讓人煮碗薑湯,嘖嘖這西服太硬.了,不知道裡頭濕冷到怎麼樣了,可彆生病了。”
毛巾熱水一咕嚕的被下人拿了過來,方金河坐在放鞋的木凳上,他仰著頭看著關玉兒手忙腳亂,一邊嗔怪,一邊認真得給他擦頭發脫衣服蓋毯子。
她的手又細又軟,毛巾也柔軟地蓋著他兩邊的臉頰,屋子裡開燈,又暖又乾爽,薑湯的氣味已經漸漸傳了過來。
方金河柔柔地垂下眼睛,突然笑了起來。
“傻笑什麼?還不過來換衣服!”
“好的寶貝玉兒,”他的聲音輕如呢喃,“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