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兩個,特彆是這樣年輕沒個孩子,倘若不在一起,分居兩地太久,難免會生分,而且上元是這樣的花花世界,關玉兒若是不再方金河身邊,他有了彆的女人,關玉兒豈不是要憋屈得要命?
如果這個是他兒子,她肯定要留在身邊,或者是兒媳婦在家裡,兒子出去打拚也是一樣。因為在何瓊香眼裡,就算兒子再娶一兩個姨太太都是稀鬆平常。
可是女兒就不一樣,她得幫著想辦法、教她如何把住丈夫的心,最好是杜絕有什麼姨太太。
她見過許多這樣的例子,好比那位沈太太丈夫在外邊做生意,回來後就休了妻,當然這也是沈太太自己作死。
但是更多的是,丈夫在外邊有許多情人,回家後再也不將妻子放在心上,關玉兒還這樣年輕貌美,倘若枯萎在家裡、守著活寡著實是太委屈。
何瓊香明明白白把這些和關玉兒說了,還把道理告訴了關老爺。
關老爺覺得她想得太多,但是道理確實是的,而且女兒和兒子不一樣,嫁出去的女兒是隨夫家的,她能來問父母,想著父母、想著如何照應,已然是孝順。
而且方金河也陪著她一塊來,如此大度聽著娘家的意見,關老爺對他放了九成的心。
再也關老爺如今隻有四十五歲,年紀不大,關家也是大富大貴,仆從無數,下人都是些忠心實在的,旁係、黎家的關係都十分親厚,關父關母身體還算硬朗,何瓊香懂得養生,關玉兒不在,影響是不大。
隻是會想念。
關玉兒回到方公館已經決定和方金河一塊去上元,屋子裡很暖,關玉兒穿了件束身的旗袍坐在軟椅上,方金河在忙裡忙外收拾東西。
“這張畫是玉兒親手畫的,我也想帶!”
關玉兒想起身給他指手畫腳一下,方金河立刻樂嗬道:“啊呀寶貝兒不要這樣心疼我,我一個人就夠了,收拾這些小意思!”
關玉兒翻了個大白眼:“你是要搬家嗎!花瓶也帶,畫也帶,還有衣服鞋子首飾的,要裝幾大車呀!”
“就這麼一點。”
關玉兒轉頭看見幾大包行禮,這還一點?光行禮就得裝一車!
“東西在方公館還會長了腿跑嗎?那個畫、花瓶、裝飾彆帶了,還有那個書!抄寫本那麼厚,你還要帶呀?”關玉兒忍不住又去翻了一遍箱子,“嘖嘖,方金河,這些、這些、這些!你也要帶?你不嫌累呀?”
關玉兒又拿了些東西出來,阿香聽了命令擺回原處,方金河將抄寫本和同意書搶救了回來:“這些得帶吧?萬一被人看見了,可不好呀!”
關玉兒翻開一看,一下子就臉紅了:“哼,你愛帶不帶,反正我是不心疼你的,這麼多東西……”
抄寫本是關玉兒抄的那本《花》,中英雙語,方金河捧著看了好幾遍,當時還一本正經地拿著“懲罰”的名義,想出了許多花招,那同意書就是關玉兒簽字的親親抱抱的書。這些要是給彆人看了,指不定要怎麼笑。
方公館裡下人們打掃著,沒了主人在家,萬一亂翻了,說不定要在後頭議論,簡直要羞死。
關玉兒換了雙好走的高跟鞋,拿著個漂亮新潮的包,身上打扮得乾淨鮮亮,備上了大衣和圍巾,又去給方金河挑衣衫。
方金河的西裝是她挑選帶的,關玉兒自己也沒帶幾套衣衫,隻不過方金河挑來挑去,覺得這件漂亮,那件也好看,關玉兒的東西——衣服、鞋子、首飾,樣樣都是千挑萬選的,方金河每次陪她去做衣服,聽著關玉兒說的門門道道,他覺得那一件衣服、一個首飾,關玉兒的考慮實在太多,花了不少時間,這樣千挑萬選肯定是喜歡得不行,所以他一件一件都往行禮裡帶,一不小心就帶了特彆多。
後來關玉兒給他下了命令,他才住了手。
關玉兒給方金河挑選好了西裝、鞋子、大衣、圍巾,又吩咐好下人們怎麼照看方公館,從裡屋到花園,全部仔仔細細吩咐了一遍,甚至寫好了怎麼照料的細則,兩人再去關家辭了彆。
方金河拿著公文,牽著關玉兒上了車。
汽車立刻啟動,關玉兒回頭看了一眼。
梧桐樹的葉子全部掉了光,遠處的枯葉隨風輕輕卷了起來,方公館尖尖的屋頂頂著灰蒙蒙的天,隔著車窗感覺到方公館牆壁的冰冷以及內裡的溫度。
門口點亮著西洋燈在沒有陽光的陰天暖黃,方公館越來越小,漸漸地被一棵一棵的老樹枝葉掩蓋,拐了個彎,終於消失不見。
關玉兒回過頭靠在方金河的肩上,方金河給她暖了暖手和臉蛋。
她的眼睛看著汽車直行的前方。
遙遠的前方、汽車的終點是上元——傳說中繁華奢靡的銷金窟。
無數人才懷著夢想來到這裡,機遇、錢財、權利、美色,這裡應有儘有,風險與殺機並存。
這是名利場,這是兌夢機。
關玉兒緩緩的閉上了眼,方金河枕著她的腦袋,讓她舒服地睡。
“到了就叫你,寶貝兒,安心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