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鶴小姐深深地吸了口氣, 說:“關老板,今日是商會會議, 說的是商圈, 彆的改日再談。”
關玉兒笑了一下:“已經說了呀, 這商契我不簽。”
千鶴小姐麵目終於猙獰起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露出古怪的笑容,她的聲音愈加輕柔:“我並不強求此事,”她看著方金河, “方會長,拿槍指著客人的腦袋, 可是一點也不禮貌嗷, 我希望您可以認真開會。”
方金河盯了她一眼, 她眼眸一轉,漸漸把槍放下,千鶴小姐雙目狹長的挑開, 猛地朝程棠一聲大喊:“殺了他!”
這一刻關玉兒的心臟跳到了嗓子眼, 千鶴小姐正往後退了一步,她看見程棠的眼睛從方金河的身後打了出來,他的手在這一瞬間動了一下, 黑漆漆的槍口瞬間指向了她的方向。
千鶴小姐瞳孔睜大, 程棠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
“砰”地一聲大響——
“啊——!”
千鶴小姐抱住腦袋尖叫了一聲, 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被方金河用槍指著的那名軍官倒在了地上,他的腦袋被打出了個大洞。
千鶴小姐摸不準是方金河開的槍還是程棠, 但是事態已經徹底失去控製。
腳步聲連綿不斷地朝裡裡外外響起,她看見門口守門的軍人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人,更多的執槍者闖進了會議室,日本軍一個一個倒下,連反抗的過程都沒有。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原本坐在凳子上的幾名西裝革麵的商人,突然就轉過身來對著她的人開了槍,外頭的守衛就在關玉兒唱歌的時候已經被殺,很快的,外頭就來了人。
這些人的打扮隻是打手,看不出任何來頭,但是素質遠遠比一般的軍人要高。
這是精兵。
方金河收起了槍,朝關玉兒的方向走去,千鶴小姐被一係列的突發震驚到不能言語,無論是程棠、還是這些變故。
她外頭有人守著,卻沒有聽見一絲風聲。
屋子裡已經出現了大規模的騷亂,顏小姐渾身發抖地哭泣,她雙目睜大,看見自己的父親的肚子上被戳了個血洞,他身後的一名日本兵在臨死前奮力掙紮,刀尖不小心刺了進去。
顏小姐尖叫著大哭,還真應了她克親之語。
整個會議場裡全部是血。
方金河大聲喊道:“快走!”
在座的商人終於反應了過來,這些後來進來的人很有可能是方金河這邊的人。
眾人擁擠的往門外擠,程棠笑嘻嘻的朝天花板開了一槍,喊道:“要走排隊走,不然我不高興。”
文文弱弱的商人被匪氣十足的嗓音嚇得戰戰兢兢,個個守了規矩不再擠人,老老實實的排起了隊。
不過一分鐘,會議室裡的人走了乾淨。
洋洋灑灑一堆屍體,錯落著血流成河。
關玉兒早已被孫生帶到了會議室的內廳,方金河怕她做噩夢,不想讓她看見血。
他慢悠悠地取下眼鏡,朝千鶴笑了一下,他這個笑十分的森冷。
隻見他從公文袋裡拿出一疊文件,他走到千鶴麵前:“千鶴小姐,我這裡也有東西,麻煩您簽一下字,”
千鶴站在原地,渾身發冷。
她帶的人隻有五個活著,其他的都被殺了。
她沒有想到方金河居然這樣膽大包天,也沒有想到程棠居然會反水。
這個方金河實在太危險了,在場這樣多商人,他居然一點也不顧及,心狠手辣說殺就殺,一絲也不留餘地。而整個人會議室的商人隻死了兩個,第一個是妄想逃走殺雞儆猴的人,第二個是顏老爺,還是誤殺的。
到底是怎麼做的到的?難道就這樣篤定她不會突然一開始就下令殺人?難道猜測人心這樣準確?
難道就這麼信任自己的人,算得這樣準確?
這些人素質如此之高,全然不是混混打手。
再有,方金河不歸政府管轄,這件事完全能歸納成為混混鬨事,難以歸納到官府頭上。
他們滑如泥鰍,難以捉住。她瞥見麵前放著的一疊紙,又看了看程棠,已然知道這場事故的肯定是推給了程棠。
方金河乾乾淨淨,手上沒沾一滴血。
千鶴小姐臉色發白,她腿腳差不多軟了,家族的教育讓她的背脊在混亂的血腥裡也不能彎曲,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坐在了椅子上看方金河的文件。
這個事態失控到現在為止不到十分鐘,整個會議室空曠而安靜,剩下的五個日本兵都被繳了槍。
千鶴小姐抬眸看了眼方金河,說:“方太太去哪裡了?”她一邊認真的看一邊說,“現在都是你的人,方太太在這裡也是安全。”
方金河冷冷看著她:“快點。”
千鶴小姐看的速度非常的慢,她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她笑了一下:“我剛才看見方會長還捂住方太太的眼睛。”她挑了挑眼尾,“方會長怕嚇著自己的太太?”
“一分鐘,殺一個人。”方金河聲音很冷很清晰,他低頭看了一下懷表,“千鶴小姐有六分鐘。”
千鶴的手抖了一下,五個家奴加上她一共是六個人,意思是六分鐘後她不簽字就得死。
千鶴馬不住方金河的行為作風,他下一刻要做什麼完全無法預料,她不敢肯定方金河是不是嚇唬她。
但是自己的性命隻有一次,這個不能賭。
“不會讓你拖延時間。”
千鶴小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原來如此,方金河果然猜到了。
文件條約主要是讓她吐出、割讓在上元非法占領的商鋪、以及確認罰款等等。
罰款金額高達一百萬大洋。
千鶴小姐咬了咬牙還是簽下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