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流覺得白默去了流放之地,肯定會過的很輕鬆。神庭也覺得沒有殺了白默,隻是把她剝奪神格之後投入流放之地,是對她昔日覺醒過神明身份的一種優待。
但其實……
流浪之地對於一個人類來說,真不能算是什麼友好宜居之地。
這裡沒有四季,也沒有晝夜,因為這裡是被時間之神遺棄之地。天空永遠隻有一種灰黃的顏色,暗淡、陰沉又壓抑,極端的氣候也是隨機播放,一會兒酷熱難擋,一會兒嚴寒淩厲。抬眼朝遠去望去,隻有一望無際的黑暗空曠。
對於神明來說,這樣的生存條件既說不上好,但好像也沒有特彆差,畢竟他們既不怕冷也不怕熱,更不在乎時間。
可是從人類的角度來說,就無疑是噩夢中的噩夢了。
白默怎麼都沒想到,枕流當時那麼極力反對她來的地方,會是這樣一種環境。她感覺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吃過一頓飯、喝過一滴水了,饑腸轆轆,胃部空空,整個人連著靈魂都好像在燃燒。真的太難受了。在她被自己追殺到最狼狽的時候,也沒有這樣不堪過。
而她都被這樣折磨了,枕流竟還不滿意?這小兔崽子好狠毒的心腸!
但白默不知道的是,這還隻是個開始,雖然她是人類,以為自己會被餓死,但她畢竟曾經擁有半神的神格,身體早已被改造為了半神之軀。神格被剝取後,她沒有辦法再像過去那樣輕鬆,但活下去總是沒有問題的。
也就是說,她會感受到活活被餓死的痛苦,卻並不會真的死去。她也會感受到高溫和嚴寒的難捱,以及無法感知到時間的無措。
有科學家做過一個專門的試驗,在不告知任何時間的情況下讓人獨處。實驗對象以為的時間流逝,幾乎都比真正的時間要過的更多一點。明明隻過去了十幾天,但他們的體感基本都至少過去了一個月。沒有儘頭的孤寂,最是容易把人逼瘋。
流放之地與外界的時間流速本身也不太一樣,在枕流和陸斯恩進入流放之地時,白默已經這樣死去活來有一段日子了。
她再聰明,再科幻,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在這個宛如野外求生的環境裡,她迄今為止還在為了不讓自己風餐露宿而努力。
雖然說流放之地被投入了不少神明,但還是那個問題,這裡實在是太大、太大了,方圓百裡看不到任何一個活物生靈。因為每個罪神都有一片屬於自己的領地,一般情況下,他們是不會互相打擾的。神明習慣了成千上萬年的獨自一神,無所謂陪伴與否。
但人類終究是社會性的動物,更何況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個動物都沒有。一開始白默還在慶幸自己不用擔心猛獸的襲擊,如今卻隻剩下了略顯神經的惶恐。
在一片蒼茫大地之上,除了風雨寒霜,就再沒有任何聲音了。
它不算寂靜,卻比寂靜更恐嚇人心。
白默害怕再這樣下去她會失去說話的能力,隻能強迫自己每天都要和自己說至少百句以上的話,但她越是如此,越顯得像個神神叨叨的神經病。
不得不說,雖然神庭是廢死派,但在神庭長的神職之中,還是存在一定意義上的公平的。
在枕流和陸斯恩開始踏上尋找白默之旅時,與他們相隔至少半個星球的白默,則在嘴唇乾裂、神情恍惚中,迎來了“撿”到她的神明。
說是“撿”,準確的說其實就是衝著她來的。
流放之地每一次來神,大家都是知道的,隻不過他們不在乎。誰還沒有個案底在身了?直至沒隔多久就又有了第二次投入,這才讓這裡的神明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
上次投入頻率這麼快,還是美食之神被兩個不知名的野神斬殺。
如今嘛……
雖然事情相似的可能性不大,但多多少少還是激起了一部分無聊閒神的好奇心,他們想要知道在這頻繁投入的背後,是不是也有什麼故事。
於是,最先被投入、無力反抗的白默,就被帶到了邪神眼前。
真.邪神,他的神職就是“邪惡”,無關對錯,也無關他本神的智商,隻是一種類似於“空間”、“美食”的神職。邪神是個特彆閒的蛋疼的神,每天招貓遛狗,精力充沛。永遠衝在吃瓜的第一線,甚至有可能這個瓜本身就是他自己挑起來的。
這都不能被稱之為邪神,更像是挑撥之神。
邪神捏起白默的下巴,饒有興趣的打量半晌,拖著討人厭的長腔,慢吞吞道:“一個,人類。”
白默再傻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承認自己人類的身份,隻看神庭的態度就知道了,神明對人類那就像是在看螻蟻,對神明好歹還有那麼一點物傷其類的香火情。於是,白默馬上便反駁邪神道:“我隻是被剝奪了神格,我不是人。”
“哦?你犯了什麼罪,竟然能讓規則下這麼大的手?”要知道,邪神被流放到這裡的原因,可是挑撥了規則之神的半神妹妹,讓她夫妻相殺,最後一家團滅了。
即便如此,規則之神還是咬牙堅持了“規則就是規則”的個神原則。
“你總不能是殺了規則之神吧?”邪神說完就先自己笑了,好像這是一個多大的笑話,又或者是一個多麼美好的想象。
白默搖了搖頭,不敢讓邪神再猜下去,簡單的說了一下自己做的事。
“自己殺自己,哈,有趣。”邪神合掌恍然,他當年怎麼就沒想到這麼好玩的事呢?真是遺憾,“所以,你對緊隨而至的投入者一無所知?”
白默瑟縮了一下:“有可能是我的侄子枕流。”
以白默對枕流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什麼神庭,什麼審判,隻要枕流打定主意要去做的,就沒有任何人或者神能夠阻止他。雖然說流放之地是一個有去無回的地方,但把枕流逼急了,他也無所謂出不出去的。隻要能進來殺了她就行。
“不是哦,有人出去過。”邪神永遠不會忘記,就在千年之前,他錯過了一個離開這個鬼地方的最佳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