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澈有種哭笑不得之感,之前兩人討論文章時,葉音身上那種深沉和若有若無的遊離世俗外之感,已經蕩然無存。
這會兒她純粹的像一個稚兒。
顧澈無奈道:“坐下一起用罷。”
葉音:“謝謝公子,公子真好。”
她毫不客氣地在顧澈身邊落座,舀了一大勺冰酪送嘴裡,口感細膩涼滑,帶著淡淡的奶香,葉音美的眼睛都眯成縫了。
葉音:好吃(* ̄︶ ̄)~~
或許是受到葉音臉上的滿足之色感染,顧澈也覺出幾分彆樣滋味,細細感受。
院裡蟬鳴聲陣陣,隨風入耳,
主仆倆坐在同一張桌子用食,竟無絲毫違和之感。
也幸好書房內沒旁人,若是琴玉見了,恐怕也容忍不了葉音。
次日,琴玉伺候顧澈束發,絲綢般的烏發從齒梳間劃過,她感受著指尖微涼的觸感,小心翼翼覷了一眼銅鏡。
鏡中人斂目低垂,他隻是靜靜坐在那裡,沒有多餘的表情,可周身的冷清疏離卻叫人不敢靠近,如九天之月凜然不可犯,又似翠柏清竹可望不可即。
琴玉不敢多看,細致地打理著顧澈的長發,屋裡隻聽得淺淺的呼吸聲。
束好頭發,琴玉半真半假笑道:“聽聞葉音粗手粗腳,不然為公子束發這樣的活也要一並攬去了。”
顧澈抬眸看向銅鏡,目光冰涼,琴玉悚然一驚,如同兜頭潑了一桶冷水,心虛地垂下頭。
顧澈起身,漠然道:“她要學的還多。”
言罷,徑直離去。
同為大丫鬟的芳青低聲勸她:“你平常不這般莽撞。”
她擰著眉,不再多看琴玉一眼,迅速跟上了顧澈。
琴玉看著銅鏡裡狼狽的自己,不甘心地咬了咬唇。
不能怪她急,公子現在留葉音在書房的時間越來越長了,甚至連去廚房取冰酪的活也交給葉音做。
再過些日子,難保葉音不會接手公子的方方麵麵。
“當初是誰把葉音帶進來的…”
琴玉慪的心疼,但她更不能違背公子的意思。剛才公子已經用眼神警告過她了。
琴玉猶有理智,旁人就沒想那麼多了。
某日下值後,一個小廝跑來:“葉音,有人找。”
葉音:“誰啊。”
小廝:“對方說是你娘的鄰居。”
葉音半信半疑跟著去了後門,門外站著一個中年漢子,身量不高,嘴巴大眼睛小,下意識駝著背。
葉音站在門檻處,沒有再上前一步:“我是葉音,你找我有什麼事?”
對方頓時激動的上手拽她,被葉音躲開了,男人訕訕:“你娘前兩日賣豆糕,運氣不好碰上幾個混混鬥毆,不但攤子毀了,你娘還被砸斷了腿,現在孤零零躺在床上。”
“都是鄰裡,我見著不忍心,特意來跑一趟。”
男人神情悲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親人出了事。
葉音不語。
此人的確是王氏的鄰居,上次葉音回去,但對方躲在門縫處偷看她,被王氏啐了一口唾沫。
對方說的話頂多信三分。
“等我一刻鐘。”葉音交代一句,轉身回了院子。
她拿上錢財,同管事姑姑道明緣由後請假回家。
管事姑姑沒為難她,葉音一路疾走,途中順勢請了大夫,男人差點跟不上。
到家後,葉音發現門栓著的,看著緊閉的門,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但大夫在旁邊,想到王氏的傷情,葉音咬牙喚道:“…娘。”
聲音很小,惹的大夫不解地看她。大概是不理解之前風風火火的姑娘,這會兒怎麼又靦腆了。
葉音呼出口氣,大喊:“娘——”
真叫出口了,葉音發現那個字也沒那麼難為情。
屋裡傳來響動,沒一會兒聽到腳步聲,半舊的木門從裡麵打開。
王氏眼角烏青,神色有些憔悴,右腿也不自然地蜷縮著,僅靠左腿和手中杵著的棍子支撐身體。
葉音心裡一跳:“娘,你…”
王氏虛弱道:“先進來再說。”
中年男人探頭探腦,想跟著進屋,被王氏攔住了。
中年男人不罷休:“王嫂子,你可不要過河拆橋,是我好心把你女兒叫回來的,不然你死在床上…”
“你才死呢!”王氏大怒,舉著棍子就打,中年男人見狀麻溜兒跑開,“你個白眼狼,好心沒好報,呸!”
老大夫眉頭皺成深深的溝壑,對王氏也沒了好感。不過他記得自己的大夫身份,準備給王氏診治。
沒想到王氏率先發難:“我們母女倆都是女眷,老先生一個外男在我家裡不合適吧,我們要名聲。”
老大夫胡子一抖,王氏揮揮手:“診金就算你白跑一趟的路費了。你回吧。”
老大夫反應過來王氏說的什麼,差點沒氣死,不再多費口舌,他背著藥箱氣衝衝走了。
葉音關上門,王氏這才有些驚訝:“你不追出去給人大夫道歉?”
葉音扶著王氏坐下,認真道:“娘不是不講理的人。你這麼做肯定有原因。”
王氏愣愣地看著女兒,隨後拍著大腿笑起來:“你這丫頭總算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