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澈微怔,寒風冷冽,他卻覺得心頭火熱。他解下外衣披在一大一小身上,起身朝外行去。
剛才朗哥兒一通肆無忌憚的大哭,顧澈怕傳了出去。
雖然現在是在野外,但此地離京城不算遙遠,況且元樂帝下令全國通緝他們,顧澈記得,再往前走就是交州城。那裡的兵力隻略遜於京都。
靖朝的兵力大部分都集中於整個國家的北部,既護君主又拱衛皇權。
想到元樂帝,顧澈的神情一點一點冷了,曠野的風吹不熄他的仇恨,壓不下他心頭的火。
滅門之恨,誓不敢忘。
掌心傳來疼痛,顧澈忽地鬆了手,他常常舒出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清明。
兵權北立。相對而言,南下不僅經濟繁華,大家族林立,勢力盤根錯節。若是不得其法,彆說是官員,就是當朝太子親至江南都不一定討了好。
強龍壓不住地頭蛇。
對於朝廷來說,江南,沿海一帶是一塊難啃的肥肉,但對眼下的顧澈而言,卻是最好的藏身處。
隻要他能帶來足夠的利益,那些商人可不會管什麼律法不律法。
有了錢,能做的事就多了。
顧澈一步步盤算,心裡對未來有了個簡單的規劃。現在需要落實到細節,具體的下一步怎麼走。
他們沒有路引,陸路對他們而言便是關卡重重。剩下的法子就隻剩水路。
可最近的碼頭也在交州城內,他們仍然先得進城。
顧澈這一想就是大半日,直到他麵前遞過來一個麵餅。
顧澈抬頭,果然是葉音。
葉音:“□□凡胎哪能不吃東西。”
顧澈接過:“謝謝。”
葉音:“嗯。”
葉音變戲法似的又拿出一個餅子,咬了一大口,三兩下吞下去,然後道:“朗哥兒醒了,庭思在喂他吃東西,我瞧著狀態比之前好。”
顧澈轉身朝顧庭思走去,顧朗捧著一個麵餅,眼眶紅紅,但沒有再掉淚。
“朗哥兒。”
顧朗抬頭,一瞬間癟嘴:“小叔。”
顧澈將他抱進懷裡,緊緊摟著:“沒事了沒事了,小叔在這裡,以後小叔不會讓人傷害你了。”
顧朗小聲嗚咽:“娘沒了,曾祖母也沒了,其他人都沒了。”
顧澈心裡堵得慌,耐心安慰他:“小叔還在,你四姑姑也還在,我們要努力活下去,才不會讓親人白死,明白嗎?”
葉音跟過來聽了一耳朵,有點意外,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大人的仇,大人來報。把仇恨灌輸到一個四歲孩子的身上,實在殘忍。
顧朗又哭了一會兒,這次沒昏死過去,他有些疲憊的趴在顧澈肩頭,偷看葉音。如果葉音望過來,他又立馬躲開。
葉音由著他,抬腳去看了一眼王氏的情況,萬幸王氏的病情沒有惡化,看來善兒姑娘的理寒藥物確實很有效。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天黑透了,顧庭思生了火堆,顧澈講述進城的事。
他打算先去城門周圍探一探,如果遇到商隊就更好了。到時候混入商隊裡。若是沒有商隊,隻能找其他法子。
硬闖不行,除非他們活膩歪了。
葉音關注著王氏的身體,忽然感覺一道軟軟的力道搭在她膝頭。
葉音看去,瘦弱的顧朗臉色紅紅,像模像樣地對她一揖:“小鳥對不起。”
葉音扶起他的小手,“雖然你的小叔,四姑姑都幫你道歉了,我也原諒了,但現在你親自給我道歉的話,我同樣接受。”
她溫柔地望進顧朗眼底,雖然沒有笑,但是神態很溫和,她說:“朗哥兒,沒關係。”
顧朗鼻子一酸,好懸忍住了淚意。他手腳並用爬進葉音的懷裡,仰著一張小臉,“四姑姑說,是你跑來救了我們。也是你救了小叔。”
葉音“唔”了一聲:“略幫小忙。”
葉音本來想說,是顧澈先幫過她,她欠了人恩情,現在在報恩。
因為原主病故,她穿過來時也是生命垂危,若非顧澈關懷下人,特意派人請了大夫來給“葉音”看病,葉音也沒那麼快好轉。
後來葉音被陷害,也是顧澈主持公道,事後顧澈還派人去給王氏送藥。平時對她也多有縱容。
以及由著她,處置人販子又善後等等,還有衛老太君對她的照顧。
她總是不想虧欠人。就像她冒著多一分的危險在彆莊救冬兒,救吳廚子,救小廝等人。
可葉音真把這些理由說出口了,就好像在跟顧澈他們劃清界限一般,隨時都能分道揚鑣。
那太冷酷太無情了。
或許她有一天會走,但也是在顧澈他們安頓好了之後。他們仍然會像朋友保持聯係。
聽到葉音的回答,顧朗忙擺著小手:“不是小忙,是大忙。”
他用力抱住葉音,“你以後要跟我們逃命了。”
葉音摟住他,愛憐地摸摸他的腦袋,半真半假道:“不怕,小鳥藝高人膽大。”
王氏被逗笑了,但很快又笑不出來。
白天休息了,晚上葉音和顧庭思守夜,顧澈抱著顧朗休息。
就著盈盈火光,顧庭思暮色中練武。葉音攔住她:“你傷還沒好全,不急一時。”
顧庭思:“可…”
她低下頭:“我知道了。”
葉音在算著他們的口糧,還能撐一日。最遲後天必須進城,否則對他們很不利。
後半夜的時候,葉音和顧庭思輪流著休息了一個時辰,次日精神尚可。
而休息一夜的顧澈眼神明亮:“阿音,我有了一個法子。”
葉音:“什麼?”
顧澈看向樹下的兩匹馬,如果他們遇不到商隊,那就在馬背綁上木棍衝向城門,製造騷亂,到時候他們混進城。
至於後麵的事,那就好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