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前方傳來一陣驚叫聲,葉音快步過去,原來是螞蟥吸到小孩子腿上,小孩子柔嫩,腿上血淋淋的。
大人司空見慣,熟練的把螞蟥從小孩兒腿上弄下來,用細簽子串起螞蟥爆曬。
然後大人拍拍小孩兒的肩膀,讓他在岸上歇會兒,等會兒再來幫忙。
小孩兒乖乖點頭,不哭不鬨。
大人轉身準備重回田裡,才發現葉音來了,忍不住露出笑:“音姑娘。”
小孩兒也抬頭,一下子興奮起來,“音姑娘您來了。”
葉音指了指大人的腿:“你腿上有螞蟥。”
大人順手弄下來,丟在田地上,然後繼續跟葉音說話。但他又不知道說什麼,隻是單純激動,以至於說話前言不搭後語。
葉音本就沉鬱的心情看到小孩兒血淋淋的腿更難受了:“能止血嗎?”
“音姑娘放心,一會兒就好了。”
葉音不說話了,過了會兒又問:“我看耕地有曲轅犁和牛,會輕鬆許多。你們插秧可有農具能讓你們輕省些。”
漢子摸了摸頭不好意思道:“插秧不辛苦,現在日子很好過了。”
能吃飽,有地種,有屋子住,還不用擔心什麼時候官兵和流寇來搶他們的糧,殺害他們的性命,比以前,現在真是極好的了。
他言辭懇切,神態真誠,顯然是真覺得現在日子好過。
地上的小孩兒仰著小臉,安安靜靜地望著葉音。
他皮膚有點黑,很瘦,四肢細細的,因為太瘦了,襯的一雙眼睛格外大。
葉音垂首,忽然很想揉揉他的腦袋,想給他一點東西吃,還想給他的小腿上藥。
可小孩兒的腿上了藥,還是要下地,依然會引來螞蟥。一點點東西隻能管一時的飽腹,管不了長久。至於一點撫摸,那算什麼?落不到實處的憐憫,沒有意義。
葉音收回目光,對大人道:“你去忙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漢子連聲應是。
葉音抬腳離開,小孩在身後軟乎乎喊:“音姑娘再見。”
葉音腳步微頓,她握了握拳,沒有回頭大步走了。
黃昏時候,在田裡忙活的眾人捶著酸疼的腰準備回家,沒想到管事來了。
現在人口凋零,城裡人口都沒還填滿,更彆說村裡了,為了好管理便設了管事一職,待以後人口增多,周邊村子興起,自然會重設村長。
看見管事,眾人精神一震,管事笑道:“彆緊張,是好事。”
眾人齊齊鬆了口氣。
管事高聲道:“音姑娘說了,誰想出能減緩插秧之苦,或者是相關農具,獎十兩銀子,兩斤豬肉,一斤羊肉,十顆雞蛋。今年名下地的稅收全免。”
此言一出,人群在短暫的寂靜後爆發出極大的討論聲。所有人都忘了身上的疲憊,都在討論這件事。
當然他們的注意力更多還是放在獎勵上。肉啊,他們多久沒吃肉了。連葷腥都很少沾。
其中有幾個人心思活絡起來。
眾人慢慢散去,小孩兒不解的看向管事,漢子也緊張問:“不知管事還有何事?”
“沒什麼,你家孩子乖。”管事摸了摸小孩兒的頭,借著給小孩兒整衣領的動作,往他懷裡丟了一個小油紙包。
小孩兒瞪大眼。
管事笑眯眯眨眼,隨後就走了,到家時小孩兒才拿出油紙包,裡麵放著三塊糖。
“爹,你看。”
漢子心裡一酸,“管事給你的,你拿著吃吧。”
小孩兒搖頭:“給奶奶,給弟弟。”
他把糖分出去,然後剩下一塊小心掰成兩塊:“爹一半,我一半。”
他很珍惜的吃著那半塊糖,甜絲絲的,美的眯起了眼睛。
今天看到了音姑娘,管事還給他糖吃,開心~
三日後,葉音收到了好幾樣新農具。
葉音不懂,但她偽裝的很好,讓人在她麵前演示。
前三樣花裡胡哨,沒有用處。葉音看著最後那個像小船上放了個凳子的東西,也不看好。
但等到青年把東西放到田裡,麻利插秧時,眾人才察覺它的用處。
“看起來不錯,讓我試試。”圍觀人群中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伯喊道。
青年看了葉音一眼,葉音點頭,青年就把東西給了老伯使用。
一盞茶後,老伯回來,布滿風霜的皺紋都擠到了一起,笑道:“音姑娘,這物件好使,不費腰。”
種水稻是個很辛苦的活,插秧不是第一步,更不是最後一步。
葉音點點頭,看著其他人輪流去試,反饋都是好使,她才一顆心落地。
葉音問青年:“你叫什麼名字?”
青年趕緊拱手:“回音姑娘話,小的姓伍,名正清。”
他抬頭小心翼翼覷了葉音一眼,猶豫一番後道:“音姑娘,此物名為秧馬,非小的所做,不過是複刻。”
人群沸騰。
有人覺得伍正清傻,他們這些人都不知道秧馬,伍正清完全可以說是自己做的。現在指出是複刻,那獎勵就沒有了。
但也有人覺得伍正清實誠,能處。
還有人覺得伍正清才是真正的聰明人,赤袍軍勢力囊括好幾個城縣,就算惠縣沒人知道,那金城,興城呢?
現在伍正清自己說出來,總比後麵被人戳破好。
葉音不在乎伍正清怎麼想的,她論跡不論心,“伍正清。”
伍正清腰更低了些:“音姑娘,小的在。”
葉音:“雖然秧馬是你複刻來的,但你也的確解決了眼下困難。獎勵仍有,但在原有基礎上減半,你可服氣。”
伍正清神色一喜:“小的心服口服,多謝音姑娘。”
葉音拍拍手,不遠處兩名隨從捧著托盤而來。
五兩銀子還好,眾人看到肥肥的豬肉,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伍正清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而葉音命人殺豬宰羊,顧澈順勢提出今日給士兵開葷。
當初攻城前顧澈曾許諾,待攻下城池,便宰殺了之前養的四頭豬慶祝。如今再加一頭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