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後,所有人都默契不提,葉音也當沒這回事。但私下時還是會有些糾結。
一個人守著秘密是孤獨的,這也是為什麼醉酒之後,葉音就順嘴說了。
果然喝酒誤事。
她自以為不動聲色的躲著顧澈,但公務上的事,兩人還是有接觸。
現在他們的地盤大了,勢力也穩住了,葉音有點想動土地政策。
因為人少地多,從最開始赤袍軍施行的是均田製,不管男女老少皆授田,允許赤袍軍的女子立女戶,立女戶之事,當初還鬨出過一陣風波,最後都被葉音壓下去了。
均田製早在北魏,但最後朝代更迭,土地的問題始終沒解決,一般到王朝中後期,土地兼並的情況就十分嚴重,最後也成為壓垮王朝的磚石。
均田製後也被兩稅法取代。
但葉音研究過,均田製極有參考意義,後期均田製的製度崩壞,是多方麵的原因。
首先這個均田,均的不是良田,而是荒田,相當於官府另類鼓勵百姓開荒,而那些良田,肥沃的土地都在士紳,世家,豪強手中。
這些人不可能把手裡的田均出去,而在收稅的時候,世家們也有合理的避稅手段。
普通百姓,尤其是剛被“均田”的農戶,因為土質貧瘠,產出少。哪怕前兩年免稅,但稅收對他們仍然是挪不走的大山。
所謂的均田,自然成了空談,崩壞也是必然的。
而靖朝經曆硝煙戰火,大片資源被重新分配,此時的均田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才是真正的均田。
但這還不夠,還需要一定的保障措施,來抑製後續有極大可能出現的土地兼並。
葉音幾乎是立刻想到土地國有。
書房內,顧澈聽聞葉音的話,隻是略有訝異,認真思索後,他道:“阿音的想法極好,不過阿音低估了豪強的狡詐和貪婪。隻是這樣還不夠。”
兩人一商議又是好幾個時辰。直至黃昏日落兩人才停下,而書案上已經多了一遝筆記。
“天晚了,去吃飯罷。”
葉音看他一眼,垂下眼:“嗯。”
晚飯是王氏親手做的,三葷兩素一湯,她殷勤的給葉音夾菜,“多吃點,你都瘦了。”
葉音:“謝謝娘。”
“謝啥。”王氏拿了一個空碗給她舀雞湯,這是王氏特意逮的老母雞,用柴火煨了足足一個時辰,因為是夏季,王氏都沒敢往裡放枸杞黃芪,隻放了蔥薑段除腥,撇一點黃酒增味。
湯碗放到身前,葉音仿佛都感受到了雞湯的濃鬱香味。而在湯碗正中,還放著一個大雞腿。
葉音本來又要道謝,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再道謝的話就太生疏了。
她喝了兩口湯,夾著雞腿吃。
王氏:“怎麼樣,合口味嗎?”
葉音咽下食物:“肉很軟爛,沒怎麼嚼就滑進肚子了。很好吃。”
顧朗默默在心裡記下:娘愛喝雞湯,選老母雞,燉一個時辰。
飯後葉音歇息了一會兒,就在院子裡練拳腳,汪清清坐在廊簷下,一臉羨慕。
她仰慕葉音的英姿颯爽,可是又畏懼練武要吃的苦頭。比起舞槍弄棒,汪清清更願意旁觀。
“在看什麼?”王氏笑問。
汪清清:“看阿音姐姐的身手。”
她靠著王氏的肩頭:“乾娘,我原來覺得我跟阿音姐姐好像,但現在我不那麼覺得了。”
王氏拍拍她的手:“你們不像。”
汪清清專注看著,仔細描繪葉音的神態,下意識的動作。
待到夜深了,眾人回屋,汪清清睡覺前經過銅鏡,看著鏡子裡的人忽然頓住。
鏡中人羞澀靦腆,但慢慢的,鏡中人沉下臉,肩背挺直。
她冷聲道:“這樣才像。”
與鏡子對望一會兒,汪清清忽然笑出來,羞澀的捂住臉,一溜兒鑽進被窩裡。
次日,葉音在院子裡練武時,聽到鳥雀之聲,這應該是尋常的事,但聽了一會兒,葉音微微蹙眉。
她停下拳腳,尋著聲音過去,垂花門外,一名少女拿著穀物在喂鳥雀。
但此時鳥雀都忙著吃東西,鳥鳴聲是哪來的?
又是兩聲的清脆的鳥鳴後,響起了一陣笑聲,悅耳動聽。
“清清。”葉音喚。
汪清清猛地站起來,周圍的鳥雀受驚,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阿音姐姐。”
葉音放柔了聲音:“彆緊張,我是聽見鳥鳴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