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浩界天冥之處,原本還死死糾纏在景浩界天道法則之中的魔韻被這片佛光一照,須臾又散去了三成。便連那些圍堵在景浩界世界之外的一眾大魔,猝不及防之下,也被抹去了一成左右。
如此損失,實可稱恐怖。
天劍宗內,原本正與天劍宗掌門交接本該被道門劍子所掌的一眾諸權柄的左天行不禁停下話頭,抬頭望向妙音寺的方向。
果然,他不過一抬頭,當即就看見那一片浩蕩的佛光洶湧而來,以最堂皇光大、最莊嚴殊勝的姿態滌蕩四方。
天劍宗掌門連同殿中的許多天劍宗長老一道,齊齊望向那天邊,也是半響沒有了言語。
這一刻景浩界世界裡徹底靜默下來的,絕不僅僅隻有天劍宗這一處,還有許許多多的地方。
道門各方、無邊竹海與佛門各方乃至是魔門那混亂至極的地界,也隻看著這一片金色佛光失聲。
景浩界世界之外,有僥幸躲過一劫的大魔遠遠俯視那一片佛光,各自眉關緊鎖,驚魂未定。更有大魔受了重創的,一時也不由得咒罵出聲。
“景浩界佛門這又是在搞什麼鬼?!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佛光出現?!”
“不會是佛門中的哪個大和尚突破吧?”
更有許多魔頭聚在一起連連猜測,以消去自己心頭的驚惶與震懼。
“天靜寺清恒?不,不對,這不似是淨土一脈所能造成的!更像是禪宗一脈......”
“禪宗?莫不是妙音寺淨涪?!”
“他才修行多久?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恐怖的實力?!不可能的!”
“這樣的佛光......”有魔頭細看了一陣,眉頭又皺得更緊了,“好像有......阿難的氣息......”
“阿難......”
這個名號一出口,這一片所有的魔頭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阿難怎麼會出手?”
阿難是誰?世尊釋迦牟尼佛座下得意弟子,他這樣的人物,怎麼會有氣息落在景浩界這樣的殘破小世界裡?
許久之後,有魔頭艱難出聲,“我仿佛聽說......阿難似乎很喜歡景浩界妙音寺的那個淨涪......”
景浩界世界之外又更安靜了許多。
然而,不論這些圍堵在景浩界世界之外的一眾魔頭此刻心裡都是個什麼想法,如此也隻能避讓這一道佛光,讓這佛光浩浩蕩蕩地滌蕩開去,衝刷整個景浩界世界內外。
而此刻,西天靈山勝境裡,這道氣息的主人也被驚動,看向這個殘破卻又生機隱伏的小世界。
不過阿難尊者也沒有任何動作,他隻是靜靜地看著。
他其實壓根沒指望妙音寺的這一次水陸道場會給予迦葉尊者什麼幫助。
相對於迦葉尊者的修行境界來說,妙音寺的法統還是太過孱弱,景浩界也太過破敗,就算妙音寺的氣數乃至景浩界的氣數真的全都給了迦葉尊者,也解不了迦葉尊者的困局。
但即便如此,阿難尊者察覺到景浩界那邊的動靜,還是投落了目光。
他不奢望迦葉尊者的情況會立即得到好轉,卻仍然希望能夠從中得到一些反饋,以此來一窺迦葉那邊的情況。
好也罷,壞也罷,總能讓他心裡有些底。
事實上,在這一刻,從各處投落目光望定景浩界乃至是妙音寺的,並不僅僅隻有阿難尊者這一人,還包括佛國淨土中許許多多出身景浩界佛門的金剛、羅漢,包括與淨涪有過一麵之緣的歸真和尚,還包括隱在自家族地裡的五色鹿族群。
這其中,又要以五色鹿族群裡的那些五色鹿們心情最為複雜。
遠烏也就罷了,遠冬是真的恨得牙癢癢。
可它什麼都做不了,也絕對不能去做些什麼,便隻得躺在床榻上,一邊忍耐自神魂處傳來的刺痛,一邊暗自咒罵不止。
可惜,不論外間的眾人此刻都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觀望著這邊的一切,淨涪乃至是清源、清篤、淨音這一眾人等卻是全都無暇分神關注這些,他們也全不在意這許多,隻專注地望著那一幅緩緩飄升起來的卷軸。
那卷軸在半空中定定漂浮得一陣,又緩緩地移向淨涪。
隨著它的靠近,淨涪那眉心印堂處隱伏著的金色紋路也漸漸變得清晰透亮。
但這種變化,淨涪本人卻全不知曉,隻有識海世界裡同樣正在觀望的心魔身和本尊察覺到了異常。
本尊與心魔身對視一眼,又各自移開視線,誰都沒有出聲打擾佛身。
淨涪佛身攤開雙手,待到那卷軸落在他掌心處後,他才收攏了手指,托住這一幅卷軸。
不過淨涪拿定卷軸之後卻不曾放下手,而是就這樣高托著卷軸轉過身來,抬腳往外走。
他轉過身的那一刻,清源方丈、清篤和淨音這一眾人等方才看見淨涪眉心印堂處那浮現的金色紋路。
其他人倒還罷了,淨音卻是不自覺地呼吸一頓。同時,他耳邊又響起了早先時候淨涪的話。
“大概,會是金婆羅花印痕?”
現在,他的問題有答案了,真是金婆羅花印痕。
淨音定了定神,才跟隨著淨涪的步驟,轉身也往外走。
淨涪的腳下,是大紅的綢布鋪開的路,紅綢側旁,先有那兩位前來相請的比丘領著一隊沙彌開路,再有清篤大和尚作引,才有他與清源方丈、淨音這三人前行。
室內其實還算清淨,室外卻又要熱鬨了許多。
其中又以淨涪跨出門檻的那一刻為最。
淨涪不過托著迦葉尊者的畫像跨過門檻而已,外間早已等候的一眾禮儀弟子們當即便敲響了手中法器。
高低相和的法音頓時響起,遠遠地傳了出去。
淨涪麵色不動,仍自托著手中卷軸一步步往外走。不過堪堪走出方丈禪院,外間又有兩位比丘領著一隊沙彌來請。
淨涪停下腳步,等清篤大和尚與一眾比丘、沙彌走過流程再來請他之後,他才微微闔首,算是應過清篤大和尚。
哪怕清篤大和尚比他資曆厚,又是他師長,這一刻,手托著迦葉尊者畫像的淨涪也不能回禮,必得坦蕩蕩受了才行。
因為這個當口,淨涪並不僅僅隻是他自己,他其實還代表了迦葉尊者。
清篤大和尚也甚是明了,他對著淨涪躬身一拜後,便自轉身退到一側,繼續引領淨涪這三人前行。
也就是在淨涪抬起腳步往前走的那一刻,他心神一動,目光快速往上一瞟,方才收回,繼續往前走。
也許很多人不曾留心,卻也必定有人會注意到的,就是方才,淨涪走出方丈禪房地界,沿著淨音劃定的路線去往妙音寺祖師堂的那會兒,淨涪頂上虛空處,有氣數自妙音寺各處而來,糾纏凝結成雲,罩定淨涪這一行人。
淨涪一路踩著紅綢往前穿行,就總有氣數自各處而來,彙聚在淨涪頂上虛空,似是被淨涪牽引拖動一樣,一路往前移動。
這些氣數初初確實僅僅隻是自妙音寺各處而來,但隨著淨涪的邁進,還有更遠、更多的氣數被淨涪牽扯過來,彙聚到一處。
到得淨涪終於站在妙音寺祖師堂門前的時候,淨涪頂上虛空那氣數已經凝結成華蓋。這華蓋很大,大到幾乎能遮蔽去一整個大殿;這華蓋也很美,無數瓔珞纏繞點綴,又有金龍盤旋環繞回護,鎮壓虛空。
如此驚人的氣勢,旁人先不說,此刻正在妙音寺祖師堂內裡觀禮的恒真僧人都被鎮住了。
他不是從來沒有見過這等程度的氣運華蓋,事實上,這樣程度的氣運華蓋他見得多了,比這一個華蓋再華美再龐大的華蓋他也看見過,並不稀罕。但以妙音寺當前的境況,是不可能凝聚出這麼一頂華蓋來的。
這華蓋裡的,必定不僅僅隻得妙音寺的氣數。
恒真僧人咬了咬牙,重新去看手托卷軸的淨涪。
不細看也罷,這一細看,卻是真讓他找到了端倪。
他陡然抓緊了手邊衣袍,竟連精心製作的僧袍都被抓出了許多褶皺。
清見主持瞥了恒真僧人一眼,又順著恒真僧人的目光去看淨涪,到底沒看出什麼問題來,便暗自往恒真僧人那邊遞話道,“祖師?”
他雖沒多說,可單單這一個稱呼,便已足夠恒真僧人回神並領悟清見主持的意思了。
恒真僧人好不容易才將目光從淨涪那邊轉開,但他對上清見主持眼睛的時候,還是禁不住煩躁惱恨。
“世界之子。”
到底已經達成了共識,這等程度的情報,恒真僧人不可能壓下,還是得跟清見主持說一聲。
清見主持有些不明白,又去細看淨涪,還是隻看得見他眉心印堂處那幾乎已經凝成實質的金婆羅花,再沒有其他的發現。
恒真僧人強壓下心底的種種雜念,暗自傳音,將自己所知道的關於世界之子的信息與清見主持細說了一遍。
清見主持也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祖師的意思是......”他暗自傳音過去,問道,“淨涪還是備受世界眷顧與寵愛的世界之子?”
“一個完全執掌禪宗法統的世界之子?!”
真要是這樣,那景浩界佛門中,就必定會有禪宗一脈的一席之地。那他們天靜寺......
恒真僧人的臉色仍然很難看,但他再看看清見主持,卻還是安撫他道,“彆擔心,世界之子也僅僅隻是他一人而已,妙音寺根基薄弱,淨涪是個聰明人,他不會做揠苗助長的事情。更何況,以他的資質和野心,又能在這個世界停留多久?”
清見主持聽得這話,臉色才好看了一點。可在同時,他又更堅定了心思。
“今日這一場水陸道場結束之後,我們就該回去了。祖師,您出來也有一段時間了,不如先回寺裡休息一陣吧?”
與其說請他回天靜寺去休息,還不如說是請他回天靜寺中再好好商議日後的行事,再讓他助他一把,讓他真正收攏住天靜寺裡的各脈力量。
恒真僧人心知肚明,卻沒有拒絕。
“我也很久沒有回天靜寺了,也確實有些想念天靜寺裡的藏經閣......”
清見主持聽得,臉色和緩了許多,又自與恒真僧人傳話道,“天靜寺不回拒絕祖師。隻是不知道祖師介不介意有人在旁邊打擾?”
他們說話間,淨涪那邊已經走完了一套流程,真正地站在妙音寺這祖師堂中央。
也就是淨涪等三人站定的這一會兒,這祖師堂內外各處高低起伏的法音儘皆停下。一時之間,整一個妙音寺祖師堂安靜得隻有堂中油燈劈啪作響的聲音。
淨涪立在中央,手上托著那一幅卷軸,眉心一朵金婆羅花凝實清晰。
堂中所有人儘皆看著他,看著他眉心印堂處。
但這會兒,其實真正站出來的卻不該是淨涪。
淨音看了看清源方丈,又看向清篤大和尚。
淨涪也偏了目光過去,望定站在身側供案旁的清篤大和尚。
清篤大和尚本正凝視著淨涪眉心印堂處的那一朵金婆羅花出神,這一回被這些目光一看,當即回過神來。
也幸好清篤大和尚確實靈敏,方才那一點小岔子沒耽誤去多少時間,儀式很順利地繼續下去。
清篤大和尚出列,先轉身對堂中供奉著的諸位祖師拜得一拜,才又轉過身來,挺直胸膛,沉聲唱起祝祭文。
“諸位同參,祖師雖遠,祭祀不可不誠。吾妙音寺一脈,每年......”
清篤大和尚先追溯了一遍妙音寺法脈,述說昔日妙音寺立寺修法的艱辛,再簡述了一遍妙音寺的禪宗法理。
這一篇祭文,聽得妙音寺上下弟子眼眶發紅,神情激蕩,也聽得一旁觀禮的妙潭寺、妙定寺、妙理寺、妙空寺、妙安寺五寺方丈心潮湧動。
在天靜寺的鎮壓下,艱難的何止是妙音寺,他們也是一般的砥礪前行。如今聽清篤大和尚這一篇追古思今的祝祭文,他們也不免回想起了最初。
就連一旁的清見、淨棟這些天靜寺的佛修,也不免為之觸動。
當然,也僅僅隻是觸動而已。法脈傳承之爭,實在由不得他們輕忽。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各位親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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