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特征?
老叟麵上隱晦地露出一絲苦澀,卻還是半點不慢地回答他。
“其他的不提,最明顯的就一個,他年紀小......算來,應該隻得四歲上下。”
這才是他想要謀算麵前這個小子的真正原因。
未來弟子年紀太小了,不找個人看著,真的不行。而且因為他年紀小,也不能直接開始修行,同樣需要有人教導看顧。
說實話,後麵這個,老叟確實是能夠自己上了,問題就在前麵那個。
他太小了。
老叟又是暗自一歎。
本來按他算定的天機,這孩子得在十四歲入道之前,因緣際會來到這裡的。誰曾想......
都是天地變化的緣故啊!
淨涪掐了個法決,拿定一點靈光,映照出洞府外小童的模樣,“可是他?”
那小童已經支撐不住了,軟倒在路邊。
老叟細看了兩眼,又靜靜感應了一回,確定雙方緣法,這才點頭,“是他。”
淨涪往光幕中看得一眼,又與老叟說道明白,“既然是他,那麼前輩,我將他帶進來時候,就是我們之間因果了卻之時了。”
老叟陡然聽聞這話,怔愣了一瞬,又很快回過神來,手指快速掐算起來,推演天機。
待到他看到結果,老叟的表情也緩和了下來。
他看了淨涪一眼,眼神很是複雜。
“就依你說的吧,你將他帶進洞府的時候,我們之間的因果就了結了。”
若不是麵前這個小子,他那徒弟怕早就沒命了,又怎麼能趕到這裡來?
也難怪這小子會在瀕近突破時候來到他這裡,原來是因為這一段緣法。
老叟又是暗暗歎息一聲。
其實真說道起來,還是他們師徒欠了這小子的因果......
淨涪既得了明話,也不拖遝,很快就出了洞府,將那軟倒在路邊的小童帶了回來。
這小童從他自己家裡跑到這來,其實也沒什麼目的,隻是沿著路咬著牙這樣走著而已。隻能說,他來到這裡,還真是命定機緣所致。
看著這個麵色蒼白憔悴,連臉上的嬰兒肥也都瘦沒了的小童,淨涪忽然笑了起來。
“倒是算你命大。”
他不帶任何情緒地感歎了這麼一句,便就抬起手來,虛虛點向他的胸膛。
這小童年紀小,整個胸膛也沒多大,但淨涪就算不曾借用他與那些木盒的感知,單從他衣裳上的褶皺,也能看出被他放在懷中的那個木盒子。
他手指虛虛點落時候,被人打開後又緊緊閉上的木盒子陡然升起一點琉璃佛光。
佛光並不耀眼,也不鋪天蓋地地展開,隻在小童胸膛處升起了淡淡的一圈,隻將小童整個人護持在琉璃佛光裡。
沐浴著這一片琉璃佛光,小童臉上漸漸生出了幾分健康的紅暈,唇色也退了那青紫,恢複成本來的紅潤。
雖然他身上依然狼狽,稚嫩的麵容上也沾了塵灰,但不得不說,給人的感覺也都安穩了。
老叟很是鬆了一口氣。
他看著淨涪虛托著小童,目光看向他,當即便領會了淨涪的意思,他道,“這藏書樓裡有一個靜室,是我小憩時候用的,就在那邊,你暫時將他安置在那裡吧。”
他說著,左手略略一抬,這藏書樓堆放得整齊規律的書架之外,赫然現出了一扇門戶。
顯然,這就是老叟所說的那個靜室了。
淨涪看看那靜室,又看看老叟。
老叟笑笑,“這洞府本來就是我精心收拾的,因為著實用了些心思,雖然年代久遠了,但有些布置還是能用的。”
淨涪心中想的不是這些。
老叟當然也明白,所以他頓了一頓後,都不等淨涪直接來問,就不裝傻了,跟淨涪解釋道,“我這洞府更多的是陣禁布置,洞府中樞目前來說,都還在我這裡,沒交到我那徒兒手上。”
“你自落在我這裡開始,就一直很謹慎,身邊又布置層層陣禁,那些陣禁都很玄妙,便是我本尊來破解,不花費些時間和心力,都拿它們沒有辦法。”
老叟說到這裡,又覷了淨涪一眼,“你這小子不是陣修,這些陣禁不會是你的手筆,但你身上這些一脈相承的陣禁又很多,再加上那個破陣錐......你也有一個陣道造詣很不差的同伴吧?”
淨涪沒有回答,隻定定地看著他。
那雙黑沉的眼睛因為眉眼間細微的角度變化,不見淨涪佛身時候的柔和,也沒有本尊時候的淡漠,更多的是心魔身獨有的漠然。
那種漠然相當的冷,也相當的寒,老叟便是想要岔開話題,對著這一雙眼睛,也隻得將剩下的話放回肚子裡,先來跟這個小子解釋。
“......我雖然還在這裡,但事實上,我的本尊已經逝去,現在的我隻是一縷殘魂,想要破開你身上的陣禁,不是不行,但得動用本尊封存在此的底牌......這些底牌可不是留給我的,而是給我那未來弟子的......”
他頓了頓,稍稍緩和了一陣後,又繼續解釋道,“在你沒有太過分動作之前,我也不想跟你撕破臉。”
聽到這裡,淨涪這才笑了開來,“原來如此,晚輩還沒有謝過前輩當日收留呢。”
他說著,也便拱手來與畫像中的老叟拜了一禮,正色道,“多謝前輩當日收留之恩。”
老叟乾笑一陣。
淨涪站直身後,居然又道,“這裡畢竟是前輩居所,晚輩在此地也滯留了一段時間,不敢再叨擾前輩,這就告辭了。”
他說完,頓了一頓,又準備將最後半句話說完。
老叟卻不想讓淨涪就這樣走了,他急急道,“且慢!小子,且慢。”
淨涪停住了話頭,看向他。
老叟又乾笑了兩聲,似乎想要緩和此間的氣氛。可是他明顯失敗了,這藏書樓裡的空氣還是很靜默。
老叟索性收了臉上浮誇的表情,正色道,“我有一樁交易,不知小友可願一聽?”
交易?
淨涪的眼角餘光在畫像中老叟側旁的那些筆墨上轉了一回,卻未曾讓老叟發現。
“前輩的意思是?”
那老叟沒能從淨涪麵上看出更多,但光從淨涪這兩回進出他這洞府的作態,也知道這個小子是個講究規矩的人。
情分、緣法這樣的東西,若他是這小子的同伴或是友人,確實可以跟他談一談。
可他不是。
所以他能跟這個小子說的,就隻有交易了。
而交易......
他知道這小子不是陣修,對他這一身陣道修為沒有太大的渴求,可他知道這小子有一個陣道修士的好友。
這當能成為他的突破口。
老叟特意在心裡整理了一番言辭,才說道,“我能看得出來,現在站在這裡的你,其實不是你的本體,而隻是你的一個傀儡。”
淨涪臉色不變。
老叟也不指望能夠一語驚住這個奸猾的小子,他很快就接著道,“你能將自己的神魂投落在這具傀儡上,且一舉一動宛如真人,必定在傀儡術上有著相當的造詣......我所說的交易,就是這個,我想換一個有著相當修行經驗與靈智的傀儡。”
他那小弟子年紀實在太小了,他需要為他那小弟子多考慮考慮。
老叟畢竟隻是一個封存在畫像裡的殘念,他能指點那孩子修行,能教導他修行知識,但小童日常的生活,他卻幫不上忙,所以他需要人手。
可是就算老叟一直都封存在畫像裡,不曾離開過這座荒廢洞府,他也知道,這世道是真的亂了。
天地詭譎,人間變成了魔域。
他不信任那些人,誰他都不信。
人心那樣的東西,本就變幻莫測,更何況是現在這樣的世道。
又不是誰都是麵前這個小子。
這小子奸猾歸奸猾,但守規矩,該他拿的,他才拿,不該他拿的,他就算拿了也會用東西來換。
老叟可以將小弟子交托給他。
但可惜,這小子實在奸猾,不會輕易接下他的弟子,不然他也不用這麼憂心。
既然這小子不願接手,他又不信這天地間的誰,那麼一個合適的傀儡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他最佳的選擇。
老叟也是認出了這小子的真身,才敢將這個謀算落到實處。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哈。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