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涪本尊將視線往識海裡轉了一遍,就收回目光,‘楚刊。’
頓了頓,他又道,‘楚刊布置的後手,大概比劉生和的要多一點。’
當然,淨涪本尊其實也沒有太多的證據,隻是直覺而已。
佛身也道,‘看樣子,楚刊曾在劉生和那裡吃了一個大苦頭,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如今又要布局了結因果,顯然楚刊這一次是謀定而後動。劉生和再想要像上一次那樣討得完全的勝果,可沒那麼容易。’
心魔身微微點頭,沒有再說話,單單隻是看著沉桑界天地。
沉桑界那小秘境裡,福和羅漢收回目光,對慧誠、慧因兩位弟子笑了笑,“你們從這裡回去之後,可記得要勤懇修煉,莫要懈怠功課。”
這語氣,這言語......
慧誠、慧因兩位比丘猛然察覺到了什麼,齊齊驚呼道,“師父......”
福和羅漢卻隻是對他們搖搖頭,抬手托出一個紫金瓷缽。
紫金瓷缽中裝有一圈淺淺的淨水,淨水蕩出的水光映照著紫金瓷缽的缽體,更為紫金瓷缽添了幾分清淨靈動。
福和羅漢向慧誠、慧因兩位比丘張開五指,隨後將並攏的手指轉落到紫金瓷缽裡。
緊接著,這位羅漢將手中紫金瓷缽向沉桑界天地之外一拋,紫金瓷缽化作一道紫光劃開天地,直直飛向淨涪所在的那一葉靈舟。
靈舟側旁的一眾金仙大修們看著那道紫光在道宮前方滑過,卻是誰都沒有出手攔截,隻將目光稍稍從祭壇所在挪了開去,看著沉桑界天地另一邊的那位福和羅漢。
福和羅漢卻不曾將目光分給其他人,隻望定了那一葉靈舟,看定靈舟中站立的那位小和尚。
他深深地看著淨涪,淨涪也隻平靜地回望著他。
似乎是從淨涪的目光中得到了什麼回應,福和羅漢站起身來,對著淨涪所在的方向合掌躬身一禮,“就勞煩同參暫且照看小徒些許時日了。”
淨涪合掌回得一禮,“羅漢請放心。”
福和羅漢笑著點點頭,方才收回了目光。
淨涪低頭去看紫金瓷缽,卻見在紫金瓷缽裡安坐的慧誠、慧因兩位比丘都是意識到了什麼,一個閉著雙眼仰著頭流淚,一個弓著身體蜷縮著一陣陣嚎啕。
淨涪默然閉了閉眼睛,將這紫金瓷缽往旁邊菩提樹幼苗麵前一放,“且好好看著他們吧。”
菩提樹幼苗晃著樹冠,算是應下了。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福和羅漢似乎已經與沉桑界的那些和尚們交代了後事,這一刻不再理會外間諸事,規規矩矩地盤膝坐定,雙手則結成法印放在胸前。
他不曾去拿木魚,也沒有摘下佛珠,坐定之後,便開口念誦佛經。
“如是我聞,一時薄伽梵遊化諸國至廣嚴城樂音樹下......”
《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流利誦出,在福和羅漢之後,沉桑界小秘境裡的諸位和尚似乎也已經有了主意。
他們簇擁著福和羅漢坐定,同樣的規矩盤膝,同樣的結定法印,同樣的......念誦著《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
他們這一回完全沒有收斂,心、神、精、氣儘數灌入這一篇經文中。
這一回的《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非同尋常,它在秘境小天地響起,卻不拘在秘境小天地裡,而是以秘境小天地為中心,向著整一個沉桑界天地蕩去。
佛經經文所過之處,有絲絲縷縷的琉璃佛光浮現。
而佛光所過之處,不論空間、時間,還是法則,一切有形無形之物,都像是得到了某種支撐一樣,頃刻間穩定了許多。
不似早先時候那樣,渾然一片滿布裂痕的琉璃,哪怕是稍稍用力,也能將它摔碎敲破。
它終於勉強支撐住了。
淨涪看著,無聲歎得一聲,再度合掌,躬身向著福和羅漢這一群和尚拜了一拜。
今日之後,這諸天寰宇,怕就再沒有這位福和羅漢了吧。
旁邊道宮中的諸位金仙大修也都是臉色一動,除了部分金仙大修之外,居然也有少部分金仙大修從座中站起,向著福和羅漢一禮,送他一程。
便是楚刊,一時也將劉生和丟開了,麵向福和羅漢的方向拜了一拜。
劉生和看得,不知是覺得好笑,還是覺得厭惡,等楚刊站直身體重新轉過來麵對他的時候,他嗤笑了一聲,“你要覺得過意不去,不如就這樣撤手,將那具道體交給我,你我各自退去,這才算是還沉桑界世界一個安穩,不是?”
楚刊失笑,“我竟不知,劉生和道友你居然也會有白日做夢的時候?”
劉生和半步不讓,“你這一個心魔,都願意為一個佛門羅漢送行了,我一個骨魔,做做白日夢,又有什麼稀奇的?”
劉生和既然不能理解,楚刊也不與他多費口舌。
他抬手一招,一直擺放在旁邊祭台上的油燈便即飛落到楚刊手中。
楚刊手上法印連番變換,燈光須臾亮起,撲向那劉生和。
劉生和眯眯眼,身後一個巨大的骨人顯出,一直在他身側澎湃的血光陡然向著那骨人彙聚,卻不是彙入骨人身上,而是直接化作一件鮮紅奪目的袍服,裹在骨人身上。
骨人披著袍服完全顯化時候,一股枯朽意境直接蕩開,將那一片沉桑界天地的生機儘數化去,隻留一片枯朽的死地。
沉桑界小秘境那裡,福和羅漢引導的誦經聲都變得急促起來。
顯然,沉桑界天地這邊又遭受了重創。
劉生和毫無顧忌地出手,楚刊也沒有束手束腳。
對著那迎麵鎮壓過來,仿佛要將他一身修為儘數轉換成劉生和自身道境的龐大骨掌,楚刊半點不懼,他隻是微微一笑。
楚刊那自劉生和現身之後就一直站定在原地,仿佛真是被驚擾了似的道體這會兒像是接到了指令,眼底閃過一道幽灰光芒。
他抬起了一隻腳,向著楚刊走了過去。
楚刊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沉桑界北方天穹上的天星又一次一顆一顆地亮了起來。
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很多人才意識到一個事實。
儀式,正在繼續。
劉生和其實一直沒有多少變化的臉上須臾間閃過一縷驚色,他重重地鎖起了眉關。
但儀式在繼續甚至都還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這個重新開始的儀式,它推進的速度比起方才時候,其實還要快上一個台階。
更叫劉生和震驚的時,儀式推進的速度全然沒有影響到儀式效果。
也就是說,什麼儀式受到影響,其實根本都是楚刊為了他製造的假象。
楚刊為了謀算他,特意控製了儀式的速度。
劉生和想明白這一點的時候,當即就要退去。
隻是縱然他反應的速度夠快,到底還是慢了楚刊一步。
楚刊對著劉生和笑笑,“彆急著走啊,劉生和道友。”
他說著話,輕輕展開雙手。
他的道體已經來到他的身邊,同樣地展開雙手,以一模一樣的姿勢、表情,走向楚刊。
沉桑界北方天穹上,七顆北鬥天星完全被點亮,星光彙成一片,將楚刊及他的道體完全籠罩在光柱之中。
淨涪與楚刊的修為差距還是太過遙遠,哪怕一眨不眨地盯著楚刊的一舉一動,也仍然沒能看清楚此刻的星光光柱中,楚刊到底在進行著怎樣的蛻變。
但這全然不妨礙他三身合力,將此刻沉桑界祭台附近的一切儘數刻入腦海。
它將是淨涪往後修行的一份寶貴資料。
和淨涪這個實力隻在天仙境界的小和尚不同,劉生和顯然清楚地察覺到星光光柱對於楚刊的幫助。
非常清楚。
而比起這一個來,劉生和更清楚的知道自己若不能在楚刊完全突破之前逃出這個祭台,隻怕他真就會成為楚刊的一份祭品。
尤其是現在,楚刊的修為又在開始往上拔升。
劉生和鼓儘了全力掙紮。
猙獰可怖的骨人揚天無聲咆哮,無儘的枯朽之氣蕩開,卻不像早先時候那般掃蕩整個沉桑界,而是聚攏在這祭台附近,著重針對這祭台,甚至是祭台裡的楚刊。
骨人開始一下下地衝撞著祭台。
它撞得太過凶狠,幾乎每一下,都能在祭台上留下一道裂痕。
但祭台畢竟是楚刊特意布置,骨人即便拚命取得相應的戰果,也必得付出相當的代價。
道宮中的一眾金仙大修甚至是淨涪,都看見了那骨人身上漸漸顯現出來的細小裂痕。
淨涪其實還是不太明白那骨人對劉生和的意義,所以麵對這一幕,他也隻是稍稍生出些感慨,慨歎這位不愧是昔年在那楚刊身上占去大便宜的人物,足夠狠。
可道宮中的那些金仙大修們卻不同。
他們與劉生和同為金仙,知曉那骨人與劉生和之間的真正關聯,自然也就非常的明白骨人身上出現的裂痕,對於劉生和而言,到底意味著什麼。
看著那裂痕出現又恢複,出現又恢複,但到底恢複跟不上裂開出現速度的骨人,好幾個金仙大修臉皮都在合著那骨人撞擊祭壇的節奏一下下抽動。
更甚至,有幾位金仙大修還忍不住嘶嘶地抽著氣。
劉生和卻沒有任何猶疑,他咬著牙,猙獰著臉龐,繼續催動骨人衝撞祭台。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各位親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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