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誰又能夠完全確定,那些從沉桑界天地中走出去的修士裡,真的就沒有一個人會有那樣的福緣與資質,破開金仙的桎梏,同樣證就太乙金仙果位,以致最後演變成人劫?
不過這些都是後頭需要他們觀察留心的事情,當前形勢下,這些金仙大修們更關心的,還是正在曆劫的劉生和。
......以及現下似乎陷入死局的福和羅漢。
想起福和羅漢,道宮中好幾位金仙大修若有似無地往側旁靈舟上飄去了一道視線。
這幾位金仙大修相互之間似乎都能察覺到對方的小動作,暗地裡又悄悄交換了一個視線,才各自收回目光。
“你猜,那位清靜智慧比丘會不會再出手托福和羅漢一把?”
“很難說啊......”
“那位清靜智慧比丘......倘若他先前沒有在沉桑界裡留下更多布置手段的話,福和這事上,他插不上手。”
“福和進入沉桑界天地之前,也來我們這裡走過一遭,我覺得......與其猜測福和會留一分希望在那位清靜智慧比丘身上,倒不如猜一猜,我們這裡中的誰,是不是曾許過福和什麼。”
好幾位金仙大修沉默了一瞬,竟然搖了搖頭。
“不,我覺得,福和很有可能還是在那位小和尚身上落了一手......”
“我倒不覺得。比起那位景浩界的小和尚,我倒更傾向於那株菩提樹......”
“那株菩提樹不就是那小和尚帶過來的嗎?有這一層因緣在,福和在菩提樹上落子,還是在那小和尚身上落子,有什麼不同?”
“當然有!你看見了沒有......”其中一位金仙大修抬頭看了菩提樹幼苗上方的巨大菩提樹一眼,才又壓低視線,繼續暗自傳話,“這株菩提樹當前代表著的,更多是淨土佛國裡的一眾菩提靈樹。和那小和尚沒有太多關係!”
“你說得太過絕對了?怎麼可能就沒有關係呢?你信不信,真要是這株菩提樹在沉桑界裡出了什麼問題,那小和尚絕對坐不住!”
這位金仙大修無聲揚起嘴角,半步不讓。
“這株菩提樹明顯靈智沒有完全長成,還是個幼童的模樣。淨土佛國裡的那些菩提靈樹能夠讓這小和尚將它帶過來,肯定是跟這小和尚達成共識的。但凡這小和尚還想繼續交好淨土佛國裡的菩提靈樹一脈,他就不能什麼都不做。”
“嗬,淨土佛國裡的菩提靈樹一脈即便根深樹大,非同一般,但認真計較起來,菩提靈樹一脈能抵得上靈山禪宗一脈?”
“真真開玩笑?!而且你可彆忘了他身上的那套袈裟和那部《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有這兩件禪宗傳承在,即便這小和尚還沒有真正踏足靈山勝境,可他也是實打實的禪宗一脈弟子!”
“他受到禪宗各位祖師庇護!”
“你們以為,為什麼那株菩提樹會跟在這小和尚身邊?”
“不是這小和尚一定要與菩提樹交好,而是菩提樹幼苗想要與他交好!”
這位金仙大修的言語太過肯定,倒讓更多的金仙大修蹙起了眉頭。
“......你怎麼知道的?”更有人直接問道。
“我怎麼知道的?”那位金仙大修無聲笑了笑,卻隻是抬起手指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這個一聽就覺得敷衍的答複讓很多的金仙大修都遲疑了。
但沒有人再繼續深入探究,隻是各各往那葉靈舟上覷了幾眼,然後又沉默。
作為在一眾金仙大修中引發爭執的主要人物,淨涪這會兒根本不覺得慶幸。
他現在是連去探究沉桑界現狀的心情都沒有,隻抿著唇,盤膝坐在靈舟船艙裡。
心魔身往識海世界裡細細看了兩眼,頓了頓,問道,‘你們怎麼看?’
佛身一時沒有回答,隻將目光轉向淨涪本尊。
心魔身幾乎不用細想,都已經猜到佛身的態度了,所以他雖然問的‘你們’,但他真正想要得到的,也就是本尊的答複而已。
本尊從沉桑界那邊收回目光。
反正這會兒,沉桑界天地意誌是完全爆發,針對那劉生和演變劫數,要給劉生和脫一層皮。他便是用儘手段,也看不到更多。
本尊沉默了一瞬,‘再等一會兒。’
佛身也就點了點頭。
也是,目前這沉桑界天地,還不是他們能夠輕易涉足的地方。
心魔身的目光在佛身身上轉過,最後又落定在本尊身上。
‘真就如了那楚刊的意?’
回想起楚刊真正離開沉桑界時候,最後看他的那一眼以及落在他耳邊的那句話,心魔身也很有些不忿。
‘接下來這沉桑界,你隨意。’
說是‘你在意’,但淨涪三身如何會聽不出那楚刊言語間的篤定?
他分明已經確定了他的選擇。
本尊和佛身聽得他這話,齊齊轉了頭過來看他。
‘那你以為......該如何?’本尊淡淡地問了他一句。
心魔身麵上一滯。
佛身也接話道,‘我不願意錯過這一個機緣,你想要放棄?’
先後經過楚刊與劉生和兩人折騰,哪怕有福和羅漢與菩提樹幼苗一力護持,沉桑界天地也隻剩了半個空殼。
是的,空殼,還是半個。
可謂是極其淒慘了。
但這還不是真正的結束。
如果後續沒有人出手收拾沉桑界殘局,沉桑界隻怕還會繼續衰敗下去。到得最後,它甚至連這僅剩的半個空殼怕都保不住。
從中等世界跌落到小世界,甚至是從小世界進入末法時代,最後墜向歸墟,則會成為它真正的結局。
畢竟看看沉桑界天地現下的狀況吧。
先是楚刊以心魔意蘊侵蝕天地布局,然後又汲取半數的沉桑界天地本源凝練作北鬥七星之一瑤光的投影,與其他的北鬥七星投影一道,補完了他的道體不說,還成為了他與劉生和晉升的資糧。
光是楚刊的這一個動作,就已經讓沉桑界天地元氣大傷了。
且更彆說楚刊先前恢複自身金仙實力時候,不單單強自滯留沉桑界天地,更是跟同在金仙巔峰的劉生和大打出手。
他和劉生和這兩人的動作,既破碎了沉桑界天地法則,又損耗了沉桑界更多的天地本源。
這一連套耗費下來,沉桑界天地多年來積攢的天地本源,基本上就空了。
然而,就是這樣又傷又虛的沉桑界天地,如今還在拚命壓榨自己,以積攢到足夠的本源演化劉生和的劫數......
彆看現在沉桑界天地演化的雷劫已然將劉生和完全吞沒,似乎占據了上風,可明眼人都知道,這大概就是沉桑界最後的輝煌了。
而想要讓損耗這樣巨大的沉桑界恢複,除了漫長的時間之外,還得灌注入更多的人力物力。
這是一個非常龐大且艱巨的任務。
但同時,它也絕對是一個難得的機遇。
這個破敗且虛弱的世界,有著足以支撐它再度崛起的底蘊。在這破而後立的過程中,但凡摻和其中的修士必定能得到豐厚的報酬。
就算那楚刊沒有特意與心魔身提起,心魔身也是不願意輕易放過這個機會的。隻是哪怕心裡已經非常明白自己會做出的選擇,心魔身還是會有些細微的不甘。
但心魔身也是淨涪,他很快就收斂了多餘的情緒,恢複了平常時候的模樣,隨意點頭,‘那就這樣吧。’
佛身細看了他一眼,才再度去看沉桑界裡的福和羅漢。
在見識過楚刊與劉生和這兩人的突破之後,佛身更想看一看福和羅漢的。
畢竟福和也是佛門的羅漢,觀看他的破境,給予佛身的感悟絲毫不下於心魔身在觀摩楚刊突破時候的收獲。
隻是整一個沉桑界天地此刻都在針對著劉生和,佛身很難從這樣的劫難中窺見福和羅漢和菩提樹幼苗那邊的狀況,暫且隻能等待了。
轟隆隆的紫色劫雷接二連三地劈落在劉生和身上,不過眨眼間的功夫,便將劉生和的所在變成了一片肆虐的紫色雷海。
心魔身單手托著腮,觀賞一般看了那片雷海半響,最後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說起來,真不是楚刊在沉桑界天地意誌做了什麼手腳?明明這等程度的劫數對劉生和一點作用都沒有,它還是要拚儘一切阻撓劉生和,嘖......’
佛身聽聞,卻是搖頭,‘或許有,或許沒有,除了沉桑界天地意誌和楚刊,誰又知道呢?不過我想,應該沒有那麼簡單?’
心魔身放下手,‘你覺得沉桑界天地意誌是在等那些可能歸來的修士?’
佛身點頭。
心魔身若有所思,‘這個......還真是難說。’
雖然自楚刊真正動手以後,從諸天寰宇歸來的那三位金仙基本都沒做出過什麼作為,甚至到後來還被劉生和給控製了,但誰知道後續還有沒有更多的金仙大修趕回來?
更甚至是......太乙仙?
劉生和似乎也有同樣的顧忌。
到得劈落在他身上的那些劫雷終於停了下來之後,近乎焦炭似的他抖了抖身體,將身上炭黑的肉塊甩落,露出一身閃爍著玉石光澤的骨骼。
“你劈夠了吧,那我這就告辭了。”
聽著是個疑問句,但不論是沉桑界天地內外中的誰,都沒從劉生和這話裡聽出些詢問的意味來。
劉生和並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更完全無視了頭頂天穹上再度彙聚過來的密雲。
他象征一般說完了這句話後,便即一步往前跨出。
這一腳邁出的幅度並不大,但等到他腳步真正落下時候,劉生和赫然已經站到了天地胎膜的另一側。
淨涪下意識地皺了眉頭。
原來是劉生和目光已經從道宮那邊轉了過來,正打量著他。
看見淨涪不閃不避直直迎上來的目光,劉生和露出了一個笑容。
“楚刊請你收拾這裡的殘局?”他輕輕問道。
這聲音直接出現在淨涪耳邊,早已在劉生和目光轉過時候就已經執掌了肉身的佛身握住了手上的那幅卷軸。
劉生和的目光便即下落,看見佛身手裡的卷軸。
他似乎頓了一頓,唇邊的弧度拉扯得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