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案法師見淨涪佛身沒有問題了,便繼續道,“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魔門六天也在不斷成長壯大,以至於暗土世界的沉積被逐步淨化。所以最初時候的那種可怖法則影響漸漸就消隱了。”
“到了現如今,隻要踏入魔門六天的修士有所防範,那種影響就能被隔絕在外。”
“而且,儘管魔門六天是玄光界魔門一脈的根基所在,輕易不容他人踏足,但因為魔門六天的壯大,玄光界魔門氣數抬升,魔門力量增長,玄光界的這些魔門修士們也不甘願一輩子死守在六天這個根基裡。”
“所以他們開始將自己的觸覺更往玄光界人間界裡探出......”
“玄光界裡也會有魔修想要進入六天之中。”
“所以漸漸地,魔門六天就出現了一些規矩。”
淨涪佛身聽到這裡,麵色分毫不動。
‘這規矩.......約莫就是我等安全進出那魔門六天的倚仗了。’心魔身往識海世界裡說道。
想也知道,似玄光界魔門六天那樣的地界,沒有規矩也就罷了,一旦真的出現了規矩,就必定是魔門劉天各方勢力都得遵守的規矩,輕易不會有人願意背棄。不然,要這樣的規矩來做什麼?還不如就似六天就開始成就時候的那樣,什麼約束都不要,誰都可以肆無忌憚,那不是更好?
淨涪本尊卻是慢慢道,‘這規矩應是很有些問題,我等須得注意。’
淨涪佛身聽完本尊與心魔身的對話後,便也就問濟案法師道,“所以,這規矩到底是什麼樣的規矩呢?”
濟案法師臉色也有一瞬間的扭曲,“玄光界的暗土世界裡有六天,六天規矩大多各不相同,但它們的本質卻都是相類的。”
“嗯?”
濟案法師道,“就似魔門六天中的第一天小自在天,因為小自在天乃是天魔一脈根基所在,是以小自在天中彌漫著大量的天魔意蘊,在那一處地界裡,六欲俱是顛倒,七情也儘是迷離;而第二天的無羈天,因為是心魔一脈,所以是六識混亂,善惡相悖;......”
“但不論這魔門六天裡到底是哪一道法則做主,魔門六天歸根結底,都是為了清理暗土世界沉積才出現的,所以魔門六天的規矩就是--但凡是修士進入六天的,不論他在各處地界滯留多久,都要在離開六天地界時候,清理出與滯留時間相當數量的暗土沉積。”
“若是清理的暗土沉積數量不夠,那麼,那個修士就會遭受到魔門六天法則的影響。而且是虧欠多少,就遭受多大的影響。”
‘也所以,如果一個修士在魔門六天裡滯留的時間太長,而他所清理的暗土世界沉積又不夠抵去他滯留在魔門六天裡時間的話,那個修士完全有可能步那些最初被丟進暗土世界裡的生靈的後塵,成為這魔門六天裡的一塊磚石?’心魔身問道。
‘倒是有一些意思。’
‘既然計較得這般清楚,那麼最後負責計量的,絕對不會是生靈。’淨涪本尊也道,‘最大的可能,是玄光界暗土世界的意誌。’
淨涪當年執掌景浩界暗土世界本源時候,可是與景浩界按圖世界意誌有過些許接觸的。連僅僅隻是一方小世界的景浩界都有暗土世界意誌,似玄光界這樣強盛的中千世界,它的暗土世界又怎麼可能沒有誕生出天地意誌?
淨涪佛身心下默默點頭,明麵上卻還是很專心地聽著濟案法師與他講述玄光界魔門六天的具體詳情。
濟案法師一說便足足說了兩個時辰才漸漸停了下來。
淨涪佛身親自提起茶壺,給濟案法師續上暖熱的茶水。
濟案法師端起了茶盞,最後叮囑淨涪佛身道,“法師在魔門六天中行走時候,必得處處當心才是。”
淨涪佛身對著濟案、了章兩位法師點點頭,“我會的,還請兩位法師放心。”
濟案法師與了章法師對視一眼,默默將歎息隱了去。
淨涪佛身又陪坐著喝了一杯茶,才要告辭。
了章法師看了看他,又看看一旁的濟案法師,心下思慮轉過幾個來回,最後還是留了留淨涪佛身。
“淨涪法師。”他喚道。
淨涪佛身轉眼看過去。
了章法師沉著嗓子問道,“玄光界乃至浮屠劍宗的這一攤渾水,淨涪法師你是真的要趟進去麼?”
淨涪佛身有些不解,但還是對了章法師點了點頭,他道,“我需要趟過去。”
了章法師沉默半響,問道,“哪怕在趟過去之後,你需要麵對的是更恐怖更難以掙脫的沼澤?”
了章法師真正想告訴他什麼,淨涪佛身已經有所猜測了。更何況,早在前一些時候,就在他還沒有離開定元寺之前,淨涪本尊就已經提醒過他了。
他點了點頭,麵上不悲不喜,“我知道。”
“但如果我這一次躲了,”他道,“那我需要麵對的沼澤就會直接變成深淵。”
麵對沼澤,淨涪三身還有相當的生存幾率,但若換成深淵......
了章、濟案兩位法師都愣住了。
他們是真的沒想到麵前這個年輕的法師會給他們兩個這樣的一個說法。
這不僅代表著淨涪法師其實很清楚他的處境,還代表著他對著危險有著極其出色的嗅覺。
淨涪法師這份對危險的嗅覺,竟是完全不遜色於他。甚至,很有可能還要勝過他。
要知道,這諸天寰宇中,自來就有一句話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而現在呢?修為更高、身份更重的了章法師作為旁觀的那個人,對危險的察知,居然不比這位修為如今更弱、身份更薄的當局者早多少......
濟案法師也禁不住呢喃出聲,“你,你居然已經知道了?”
他深吸一口氣,問淨涪佛身道,“是誰告訴你的?是阿難尊者還是迦葉尊者,亦或者是你的其他友人?”
淨涪佛身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麵對淨涪佛身給出的這個答案,了章、濟案兩位法師也都難得茫然了。
“你不知道?”
“什麼意思?”
淨涪佛身就將本尊當日與他跟心魔身的說法翻出來,換了一番說辭告訴這兩位法師。
了章、濟案兩位法師聽完,對視了一眼,到底是將這個問題給揭了過去。
了章法師道,“正如淨涪法師你先前所想,玄光界乃至浮屠劍宗,很可能隻是一個先兆。跟在這先兆後頭的,有劫的氣息......”
淨涪佛身麵色不變,隻問了章法師道,“法師肯定嗎?”
了章法師苦笑了一下。
濟案法師在一旁幫著說道,“在了章他察覺到的第一時間,他就回淨土佛國跑了一趟去拜見他的師尊。”
頓了一頓後,濟案法師道,“了章的師尊,是大勢至菩薩。”
大勢至菩薩?!
這般如雷貫耳的名號,淨涪三身怎麼可能沒有聽說過?
‘早知道這位了章來曆不凡,沒成想,居然是這位菩薩的弟子。難怪了......’心魔身道。
想也是,能修持夢中證道秘術的法師,背後怎麼可能沒有強力的師傳?
淨涪佛身更是一整麵上神色,鄭重道,“卻原來了章法師你是大勢至菩薩的弟子,失敬失敬。”
了章法師擺了擺手,“淨涪法師你雖隻是禪宗一脈後輩弟子,卻是直傳本師釋迦牟尼,與我其實也差不了多少,如何就這般形狀?快莫這般了.......”
淨涪佛身笑了笑,果真就放鬆了麵上表情,恢複成往常裡在了章、濟案兩位法師麵前的模樣。
他笑了笑,對兩位法師抬了抬手上茶盞。
了章、濟案兩位法師也都各自端起自己麵前的茶盞,吃去半盞茶水。
“既是往後會有許多危險......”淨涪佛身道,“兩位法師此後又是怎麼打算的呢?”
了章、濟案兩位法師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我等麼......”了章法師道,“我等雖不似淨涪法師你這般膽氣,但也不是完全的膽小。”
濟案法師接過話頭,“我等會暫且留在玄光界裡,且看看往後到底是個怎麼發展再做打算。”
了章法師點點頭,笑道,“我那弟子可還沒有找到呢,就這樣灰溜溜地離開,倘若錯過了他,往後可就難辦了。”
了章可從來沒有忘記自己所以會來到這一個玄光界的原因。
淨涪佛身點點頭,又笑著道,“所以我其實完全不必擔心遇上事情後找不著人幫忙了?”
對於淨涪這邊的事情,了章、濟案兩位法師先前應該是已經商量過了的,所以麵對淨涪佛身這個不知到底是單純說笑還是試探的問題,了章、濟案兩位法師也全沒有一點推諉。
“若是事情太過棘手難辦的話,”了章法師也笑道,“還是要請淨涪法師你高抬貴手,替我等保留一二顏麵的。”
在了章法師之後,濟案法師也開口道,“當然,似是今日裡這一遭的,了章和我還是很歡迎淨涪法師你的。”
他說完話,還衝著了章法師誇張地擠眉弄眼打趣,“對不對啊,了章法師?”
了章法師臉色一黑。
本來隻要再不提起今日裡的這件事,了章有把握自己能夠將當初他猝不及防看到的發生在魔門六天裡的樁樁件件惡心事情翻篇,但現在,濟案這個家夥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偏不放過他!
狠瞪了濟案法師一眼後,了章法師就對上了淨涪佛身的目光。
下意識地,了章法師咧了咧嘴。
估計,便連他自己都知道這個笑容到底有多麼的僵硬。
濟案法師偏過頭去偷笑。
了章法師再顧不上他,隻對著淨涪佛身點頭,“是......是的。”
“似今日裡這般的事情,”了章法師頓了一頓,還是道,“隻要淨涪法師你開口,我定不會有絲毫隱瞞。”
淨涪佛身合掌低頭,與了章、濟案這兩位法師道謝,“多謝兩位法師。”
待到送走淨涪佛身以後,了章法師騰地站起身,抄起拳頭就追著濟案法師捶。
濟案法師身形很是利索,幾度險險避過了章法師的殺招。但到底這裡是夢境世界,是了章法師的地盤,過不得多時,濟案法師就被捶成了滿頭包。
好容易了章法師終於停下來了,衝他招手示意,濟案法師才敢在蒲團上落座。可饒是這般,濟案法師還是將蒲團拖得遠遠的,與了章法師隔出老長一段距離,才算是勉強安心下來。
了章法師看著坐到五丈遠去的濟案法師,不屑地哼了一聲,“我若真想教訓你,會讓你這般輕易過去?!”
“小人之心!”
濟案法師一麵揉著自己仍然生疼生疼的頭,一麵很不服氣地回擊道,“我是小人之心,可你也不是君子啊!真要是君子,哪會為了這點子小事跟人斤斤計較的?”
了章法師咧了咧嘴,露出一個帶了些森冷意味的笑容,“看來你是嫌我出手太輕了,想要嘗嘗什麼才叫計較?”
濟案法師見了章法師真的有生氣的趨勢,連忙討饒,“我錯了我錯了。我是小人,你是君子,你是君子......”
他可真不想知道了章法師對於夢境世界的控製能到什麼程度。他更不想親身領受了章法師在夢境世界裡的手段!
“哼!”了章法師哼了一聲,“便且放過你這一回。”
他這話說了,濟案法師才敢帶著自家的蒲團坐回到了章法師身側。
但坐回到了章法師身側的濟案法師卻又完全安靜了下來。
了章法師瞥了他一眼,見他低頭沉默,便問他道,“怎麼了?”
濟案法師搖搖頭,“我沒有怎麼樣。怎麼樣的,應是淨涪法師才對。”
了章法師也是沉默了片刻,才道,“先前我等沒想明白,但事實卻正如淨涪法師他自己說的那般......”
“他躲不了。”了章法師靜靜道,“更何況,他也不想去躲。”
濟案法師聽著,也笑了起來,“是了,這位小法師可驕傲著呢。怎麼會願意去躲開?”
了章法師瞥了濟案法師一眼,懶得說他。
事實上,驕傲的又哪裡隻是淨涪法師?他自己其實也是一個牛脾氣。
哦,他也是。
濟案法師隻一看了章法師表情,就知道他這會兒想的是什麼,很快轉移話題道,“你說,淨涪法師他......真的打消那個念頭了嗎?”
了章法師想了想,搖頭道,“我看不出來。”
濟案法師斜著看他一眼,也是搖頭,“你不是看不出來,是不想接受這樣的事實。”
了章法師又沉默了下來。
濟案法師卻不管他,他歎了一口氣,自顧自也似地道,“那位小法師他沒打算就這樣放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