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景浩界天聖魔君皇甫成,再是克製己身,控製部屬,也並不能做到完全的清白。
就像當年的北淮國皇子一樣,即便他仍在繈褓,對世事全然懵懂,可他的存在本身,也已經成為了當時北淮國貴妃手中的一枚重要籌碼。
而拿著北淮國皇子這枚籌碼的貴妃,在宮廷中橫行,肆意設局打壓宮妃。
隻是那一場場的宮廷鬥爭中,被牽連、被虢奪、被打殺的,又哪裡隻是一人?
所以,就像淨涪先前請諸多真靈投影助他一臂之力時候所說的那樣,僅僅隻是真靈的存在,便證明了他們手中握有著力量,這會兒到淨涪己身,道理其實也是一樣。
他並不純然無辜。
或許他在生活修行中奉行報還,報還恩德,也報還仇怨,但想要站出來主持眾生對他們的因果清算......
嗬,淨涪有這個資格麼?
莫說淨涪,遍數諸天寰宇渺如繁星般的修士生靈,又有哪幾個,有這樣的資格?!
淨涪靜默地看著心頭腦海一一翻轉過的那些麵容。
那些麵容中,有許多,已經在他的記憶中淡去,有不少,淨涪還清晰地記得他們的模樣,而更多的,甚至就沒有在淨涪的記憶中留下過痕跡......
但這些人,此刻看著淨涪的眼睛都異常的一致。
憎恨、怨懟、森冷。
他們更在質問他。
你有什麼資格說出這樣的話?!
你怎麼有臉麵做這樣的事情?!
我死了,我們都死了,死得那樣的慘,死得一無所有,你為什麼還活著?!你怎麼能活著?!
這樣太過較真的事情,輕易不會出現在淨涪的身上。
其實不單單是他,任何一個修士,甚至是任何一個生靈,都不會去這般鑽牛角尖。
畢竟這真的是太過為難自己了。
因為人,不,是所有生靈,他們本身都在爭鬥拚殺中生存、晉升、蛻變。
萬類霜天競自由。
天地本熔爐,萬物皆為炭......
淨涪沉默許久,笑了起來。
那笑容太過清澈,未曾沾染上一絲雜質。
笑開的淨涪更是將玄光界天地內外各位大修士的目光又一次拉回到了他的身上。
“你說得其實沒有錯。”他道。
完全不在意這一句話落下給各位觀者帶來的驚疑,淨涪將手中的那朵指長火苗輕輕往上一托。
那位叩問淨涪的魔門大修士看著這般作態的淨涪,也不覺得如何高興,他甚至更警惕地盯緊了淨涪。
但淨涪這會兒顯然並不是在針對他。
他更沒有針對這玄光界天地內外的各位大修士,他針對的,隻是他自己。
當那朵指長火苗順遂淨涪心意輕輕在淨涪身前浮蕩的時候,淨涪周身也顯出了密密麻麻的因果線。
這些因果線,是淨涪自當年皇甫成誕生以來,就纏繞在他身上的。
畢竟淨涪當年隕落後重新在景浩界天地中醒來時候,可是直接被景浩界天地意誌給保護下來的,完全沒有經過大地府的因果清算。
既然當年的因果沒有被清算乾淨,那麼現在仍然纏繞在他身上就真是再理所當然不過了。
儘管淨涪這麼多年來,已經將很大一部分因果斬斷。
譬如北淮國那位生身之父的國王與那位生身之母的貴妃;再譬如淨涪此世的血脈親人;再譬如當年的左天行與無執童子......
但即便淨涪本身的處事風格便是恩怨兩清,更少與他人糾纏,他身上的因果線也仍舊密密麻麻地攪纏著,幾乎都要將淨涪整個人給捆綁住。
淨涪低頭,稍稍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這些因果線後,便即垂落眼瞼。
可是,即便淨涪身上的因果線已經錯雜到了這般程度,這些因果線仍然引得玄光界天地內外各位大修士側目。
“居然就隻有這麼點......”
“看來這位淨涪法師平日裡行事是真的很有分寸......”
“是啊,想當年我成就金仙時候,身上的因果線......”
是的,這諸位大修士們還真沒有誰覺得淨涪身上的因果線太過錯雜混亂,他們甚至還覺得淨涪身上的因果太少了。
不過這各位大修士們慨歎歸慨歎,動作卻是半點不慢地去仔細探查淨涪身上的這些因果。
尤其是那些顏色越鮮亮、形狀越粗壯的因果,更是在這些大修士們見得的第一眼,便快速地刻印在記憶中,以備後續查詢。
循著這些因果,各位大修士們恍恍惚惚間看見一方小千世界。
那方小千世界很有些破敗,但生機盎然,應該是已經渡過了劫數,正處於恢複的過程......
可是當這些大修士們要再去細看的時候,那方小千世界的天地胎膜處,卻有一方星海乍現。
星海裡星辰沉浮,搖落朦朧星光護住那方小千世界。
這就是淨涪當年在完成肉身蛻變以後,為護持景浩界天地而布置出來的小周天星辰陣了。
小周天星辰陣成功攔住這些大修士的目光數息時間。
即便僅僅隻有這區區數息工夫,對此刻的淨涪來說,也已經足夠了。
在玄光界天地內外的各位大修士就要突破這小周天星辰陣以前,身在小自在天裡的淨涪,頭頂衝出一片慶雲。
慶雲之中靈光閃爍。
然而,隻在下一刻,那慶雲就被一點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一點火星點燃。
火星沾染上淨涪慶雲的那一瞬,就像落入了油鍋中一樣,嘩啦的一聲,熊熊燃燒起來。
淨涪周身纏繞捆縛的因果、他的慶雲乃至他的肉身、神魂、道心,都成了那火星的薪柴,被瞬間暴漲的火焰舔舐焚燒著。
他仿佛成了一個火人。
在這樣恐怖的火焰中,饒是淨涪,也禁不住地抽搐著臉皮,猙獰了麵容。
可他也隻是穩穩當當地站在那裡,任由那火焰甚至從他身上蔓延去,將他的本命靈器紫青玲瓏寶塔一並納入這熊熊火海之中。
在淨涪落入火焰中煎熬的時候,暗土六重天裡那魔門各法脈的大修士們也悄然湊到了一處。
他們很快達成了協議。
那近三百數的大修士中,有六位手持玄光界暗土六重天天主印璽的大修士化作一道遁光,同時沒入那尊可怖神魔之中。
莊明華伴著無欺童子一旁站立。
無欺童子沉默地看著那火海中的淨涪,忽然半是自問,半是詢問莊明華一般開口道,“你不問我為什麼將小自在天天主印璽交出去嗎?”
莊明華輕笑搖頭,“無外乎就那幾個理由,有什麼可問的。”
無欺童子笑了一下。
也不知是在笑誰。
“是啊,無外乎......就那麼幾個理由而已。”
他再度沉默下來,隻是看著。
看那些人的掙紮,也看淨涪的堅持。
淨涪一身底蘊驚人的可怖,那以他諸多積蓄為薪柴的天火足足燒了淨涪半月,方才堪堪熄去。
即便隻這一關卡,就用去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無欺童子這些觀者也沒有離開,仍自觀望著這裡,不放過那一分一毫的變化。:,,.,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