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身看見佛身的臉色,重重笑了一聲,‘佛身,你莫不是想要將這識海玄光界天地帶出去吧?’
淨涪本尊手裡的那方玄光界天地,乃是淨涪三身的識海力量感應天地靈機再合天地之力塑成。本質是淨涪三身的識海力量,淨涪三身想要的話,確實是能將它帶出去的。
不過吧,淨涪三身的識海世界所以會變化成如今這諸天寰宇世界模樣,雖是機緣所致,可也是淨涪三身自己下意識的選擇。
而這樣的機緣,這樣的選擇,用來幫助淨涪三身修行才最是恰當,隨便帶出識海諸天寰宇世界之外......
那根本就是暴殄天物。
哪怕現如今淨涪本尊手上的那方識海玄光界天地得真正的玄光界天地意誌應允,近乎與它一體相連,也不例外。
心魔身知曉這一點,佛身同樣不糊塗。
他搖搖頭,收回目光,與淨涪本尊請求道,‘若玄光界天地裡事情有變......本尊,還請你及時通知我。’
淨涪本尊幾乎不做猶豫,‘自然。’
佛身對淨涪本尊點點頭,再看了心魔身一眼,便徑自收回了目光。
對於佛身這過份區彆的態度,心魔身隻覺得高興,又怎麼會為此氣惱?
他看著佛身那邊廂的方向笑了一陣,方才回過頭來看淨涪本尊,‘本尊。’
將心神從手上的玄光界天地分出少半,淨涪本尊平靜地望著心魔身。
迎著淨涪本尊的目光,心魔身一時啞聲。
‘什麼事。’還是淨涪本尊催促了心魔身一回。
心魔身到底是問道,‘真的就......’
淨涪本尊眼神沒有任何波動。
心魔身暗自一哂。
罷了,早先他和佛身閉關的那幾年,可都是淨涪本尊一個人在照看內外的。如今不過是多擔些活計而已,有什麼的,非得他這般計較?
‘你真的覺得......’他道,‘這方玄光界天地所顯露出來的諸般信息可信?’
淨涪本尊搖頭,‘不一定。’
心魔身明白,淨涪本尊所說的不一定,根本就是與他方才那個問題一個意思。
玄光界天地正在晉升中,天地意誌便是有心給予淨涪三身許多信息,讓他們能握有一定的主動權,可在這個天地晉升的節骨眼上,作為天地意誌的它,又能給予淨涪三身多少注意?
更何況天地意誌本身就是天地萬靈的意誌集合,它向來隻有傾向,卻沒有清晰的理智。
即便玄光界天地本是中千世界,如今更向著大千世界晉升,也不例外。
也所以,倘若有大修士在這個時候,輕輕巧巧地撥弄天地意誌,特意給淨涪三身以及這方天地中的大大小小修士傳遞某些信息,而他們又都相信裡的話......
莫說是淨涪三身,就算是各位已經成就太乙道果卻壓製了一身修為立足此間天地的太乙仙,隻怕都得栽在這上頭。
彆以為這樣的事情不可能發生,想想玄光界暗土六重天中水月天水月族長透出來的消息吧。
玄光界天地的暗土六重天自有重天天地意誌,可紮根在暗土六重天中的大大小小魔道修士,又有幾個發現了?
淨涪本尊看定心魔身,‘心魔身。’
心魔身看見淨涪本尊的表情,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端端正正地應了一聲,‘本尊。’
佛身不知什麼時候也分了心神回來,在一旁靜默地聽著。
淨涪本尊道,‘諸天寰宇各處,信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常如繁花迷亂人眼人心,而我等行事,又慣以各方信息為基礎謀定計劃......’
心魔身和佛身都沒有插話。
‘這樣的做法確實更謹慎,也更明智。可許多時候,不是我們不想,就真的能避開;也不是我們要,就能撞上。’
淨涪本尊低垂目光,看定手中的玄光界天地,‘可不論是我們不想,還是我們要,當事情真的撞上來的時候......’
‘傳遞、推送信息的人背後的意圖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自己的本心。’
他對著心魔身和佛身,將手中的玄光界天地托了起來。
‘我等,當以智慧辨彆信息的真假,以本心確定道路,爾後......’
‘隻當以合適的方法推平那叫我等本心厭棄的一切。’
靜靜躺在淨涪本尊掌心上的玄光界天地裹著的那層天地胎膜還在一收一縮地往外吞吐,但那天地胎膜之上,卻有靈光蒙蒙,映照著淨涪本尊那雙平靜且沉黑的眼睛。
心魔身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暢快。
仍未離開玉石的佛身唇角也是微微揚起。
‘既是有你這句話,’心魔身道,‘那我還有什麼需要顧忌的呢?’
佛身聽得心魔身的這句話,臉上的笑容瞬間頓住。
他幽幽往識海諸天寰宇世界裡道,‘該有的分寸,還是要有的,心魔身。’
心魔身隻當沒有聽到。
他站起身來,大大地抻了一個懶腰,然後一步跨出,直接走出了淨涪肉身。
淨涪肉身旁邊,便又站了一個淨涪。
非是傀儡,而是淨涪化身。
心魔身看了看旁邊的淨涪本尊,又看看那仍舊留在玉石中的佛身,眉關鬆開,眼睛含笑,麵容平和......
儼然一個淨涪佛身。
他垂眼合掌,低唱一聲佛號,“南無清靜智慧如來。”
爾後,他放下手來,又道,“兩位,小僧這便走了。”
他也在樓舍裡多待,隻隨意收拾了一個隨身褡褳,便走出了這個臨時道場,徑直往一處所在走去。
而他的方向,分明也是那玄光界天地。
佛身已是懶得看他,連個眼角餘光都沒分出去。
心魔身卻還是好脾氣地跟他解釋,‘我是要看著浮屠劍塚那邊的動靜的,可不好直接就往浮屠劍塚那邊去。’
直接到人家地盤上做客,距離是拉近了,可作為客人,是天然要受主人家製約的,哪怕人家沒有明確表示,許多事情他也仍然要注意分寸。
安元和是他的好友,確實會包容他,可浮屠劍塚那三位大劍修卻不是。
所以......
‘而且我們現在可是佛門的和尚啊,’心魔身平和笑著,無處不與佛身相同,‘玄光界天地晉升,生靈遭劫,我等作為佛門的和尚,既逢此機緣,便不能袖手旁觀。你短時間內還走不開吧?那自然就得我來啊。’
佛身沒被心魔身氣著,但心魔身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他不能阻止,又不能完全放任心魔身動作。
‘但你得保證,不能......’
佛身說到一半,卻是停了下來,半響沒有後續。
心魔身唇角笑意加深,平和的眼底也閃著異光。
‘所以,不能什麼呢?’他悠悠然地追問道。
雖然,他這話、這態度,怎麼聽怎麼像是逼問。
‘......沒什麼了。’沉默半響後,佛身低聲道。
心魔身輕哼一聲,‘我還以為,你要提醒我,在引導玄光界天地這些初初蛻凡入道的生靈時候,要讓他們更理解佛門的諸多微妙至理呢。’
心魔身分落在“更”這一個字的力道比其他的任何一個字詞都要來得厚重,分明就是故意的。
佛身沉默半響,給心魔身道歉道,‘是我先前還沒有想明白,你彆在意。’
心魔身滿意地哼哼了一聲,輕易放過了佛身。
就似佛身輕易給心魔身道歉一般。
佛身睜開眼睛,遙遙往正在走出他們那臨時道場地界的心魔身看了一眼,方才又閉上眼睛,隻專注於感應他所寄居的這塊玉石逐漸增長的靈機。
而在佛身專注體悟正在晉升中的玄光界天地灌落在玉石上的靈機時候,他的氣機與道韻也在快速且堅定地浸入這玉石內部,與玉石本源處那兩道異常熟悉的氣機、道韻彙聚。
即便心魔身特意放慢了腳程,他仍然很快就走出了淨涪的臨時道場,站在臨時道場界域的邊緣處,心魔身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彆多想,他看的不是此刻仍在臨時道場那樓舍中的淨涪本尊,而是臨時道場的那座後山。
——讓他好好地睡了六年的那座山。
那座原本不甚出眾,隻勉強能被讚一句靈秀的山頭,如今得了機緣,正在蘊生山靈。
淨涪心魔身他這會兒看的,就是那山根深處還在孕育的山靈。
他沉默了片刻,到底是收回目光,轉過了身去。
一旦山靈成功孕育,這一座原本甚是平凡的小山,便能稱得上一句靈山。
尤其看這山漸漸彙聚天地靈機、增進底蘊、抬升階位,待到那山靈出世,這座靈山便是放諸於晉升以後的玄光界天地,應都是出眾的。
那般的山靈,日後必有屬於他自己的緣法,並不需要他來貿然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