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覺將綴滿星辰的那片雲煙收起以後,方才敢悄悄地鬆一口氣。
他靜立半響,轉手又取出聯絡銅鏡來,往淨涪、安元和兩個那邊分彆送去一份信息。
察覺到聯絡銅鏡動靜的淨涪心魔身抽出一點心神,轉而查看其中內容。
佛身和淨涪本尊也都分了目光過來。
看過楊元覺送過來的消息以後,淨涪三身也是無言沉默。
好半響後,淨涪這識海諸天寰宇世界裡方才響起佛身的一聲長歎。
‘我算人,人算我......有來有往,也挺好的。’
心魔身覷了佛身一眼,卻是不太讚同。
‘人家可未必將我等放在眼裡。你太高看自己了......’
佛身一聽,也覺得在意,不禁搖頭發笑。
淨涪心魔身悄然低頭,悄然將一道回音通過聯絡銅鏡送到了楊元覺那邊。
‘其實不該奇怪的,遠古天庭裡的諸位大神既然能夠將自己的歸來落為定數,自然也是早就在這諸天寰宇中做下了種種安排。難道你真信他們就什麼都不做,全憑天數自然運轉?’
‘更何況,在這方諸天寰宇中,真正能一槌定音的,其實還得是自身的力量......’
心魔身低聲道,‘誰都是這樣,沒有一個例外。’
佛身默然不語。
心魔身忽然一笑,輕易扭轉了話題。
‘說來,有元覺在,元和那邊可就我們能夠輕鬆一點了。’
佛身也是笑著點頭。
‘確實是能省一些心力。’但他很快又道,‘不過事情到底怎麼樣,卻還是要看局勢的變化,也得看......元和及浮屠劍宗裡的那三位前輩的意思。’
心魔身對安元和倒很有信心。
‘元和他能夠處理的。’
有與鬥姆元君星辰法脈關聯甚密的楊元覺支持,浮屠劍宗裡的那三位大劍修本身狀態又不怎麼樣,對上那三位,安元和想來還是能夠把握住相當的主動權的。
他雖是劍修,懶得與人太多掰扯,倘若可以也常會將這樣的麻煩事丟給淨涪三身,可這並不就意味著安元和不擅長這些。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輕聲走到了淨涪心魔身不遠處站定。
淨涪心魔身收回心神,抬眼看去。
那是一個長耳灰兔。但向來膽小敏感的兔子這會兒卻是穩穩當當地守在那處位置,不見一絲怯弱。
見得淨涪心魔身目光望來,那灰兔更是恭敬低頭,向他見禮,“老師。”
淨涪心魔身點頭回應,便問道,“有事?”
那灰兔躊躇一陣,雙手向上一托,捧出一枚非金非鐵的黑石。
“老師,煩請老師幫忙看一看,這個到底是什麼?”
淨涪心魔身一招手,那塊黑石便落到了他的手上。
不過甫一觸碰到這塊黑石,淨涪心魔身的眉頭便是一跳。
“從哪裡來的?”
灰兔不假思索地答道,“是弟子從山腳裡撿的。就在那座山的某一個凹洞裡。”
他一麵說著,一麵還抬手給淨涪心魔身指了指。
拿著黑石的淨涪心魔身張眼往灰兔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一片蒙蒙的金色佛光籠住了他的雙眼。
金光湧動,似有無儘瑰麗玄奧沉浮。
淨涪心魔身站起身,拿著黑石就往那個山頭走去。
經過灰兔的時候,淨涪心魔身很自然地揮了揮袖,將他也給帶上了。
灰兔心頭惴惴,總覺得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可他非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連詢問淨涪心魔身都不敢,便也隻能唯唯諾諾地被人帶著走。
幸而不論是淨涪心魔身明麵上的身份,還是這些時日以來他的種種態度作為,都給了灰兔足夠的信任,不至於叫他生生嚇破了膽。
“老師。”
“老師。”
“老師......”
看見淨涪心魔身經過,各自散開的一眾生靈們也都陸續與他行禮。
淨涪心魔身一一點頭應了,隻不停留,自顧自就尋了位置走去。
見淨涪心魔身走得遠了,那些生靈才繼續各自埋頭,整理收集各種生物信息。
這是他們這些時日的功課,也是淨涪心魔身托予他們的任務。
事情太多也太瑣碎,若是過於拖遝,那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完成任務將結果上交。
誰都不敢散漫。
他們很努力地忙碌,哪怕他們中有一部分甚至都沒有手腳,隻有一條尾巴。
“快快快,我們再搜尋過那邊,就能完成今日裡的任何裡......”
“哈,終於快完成了嗎?!真好,終於能夠休息一會兒了。”
“怎麼?累著了?”
“倒也不是累,就是頭疼。你不知道,這幾天下來,我眼睛都是花的,總覺得眼前到處都是一株株樹木立著,而我一看見它們,就總是想要去看一看它們的種類,分清楚它們之間的區彆......”
“真這麼誇張?我覺得倒還好啊。”
“你當然好,你是鷹啊。我呢?我隻是一隻熊!我眼睛和你的眼睛可比不了!”
“哈哈哈......這倒也是。不過,你沒覺得你這些天和之前不一樣了嗎?”
“不一樣?哪裡不一樣?”
“眼睛。”
“眼睛?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哈哈!哈哈......哈。”
那黑熊後知後覺,當即開懷大笑,但他隻笑了一聲,便被從各處傳來的目光逼了回去。
淨涪心魔身將那些喧鬨都丟在了後頭,一路尋道而行,很快就出現在了一處山腳下,站到一塊石頭前。
那石頭的陰影處,正有一個被荊棘遮蔽的小凹洞。
長耳灰兔看著那一處小凹洞,眼睛閃過一道亮光。
可饒是如此,他也不敢貿然作聲。
因著種族天性的緣故,他確實膽小敏感,但並不意味著他不聰明。
事實上,當淨涪心魔身將黑石拿過去的時候,長耳灰兔就猜到些什麼了。
不是懷疑那塊黑石是什麼寶貝,而是懷疑那黑石會是什麼禍端。
尋常的天材地寶、天地靈粹還不至於讓淨涪法師動容,至於不尋常的天材地寶......
那也輪不到他將它帶走。
“老師。”
待到他能夠自由行動以後,長耳灰兔兩股顫顫,恨不能退到三千裡外。
可他到底是站住了。
“這個......到底是什麼?”
淨涪心魔身眸中有金色佛光沉浮。
“是被封禁了的戾氣。”
“被封禁了的......戾氣?”
長耳灰兔險些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恍惚間還以為自己根本就沒有說話。
但淨涪心魔身聽見了。
“是。”
長耳灰兔心裡有很多問題,但他都不想問。
因為他太清楚自己的那點子能耐了。
這些事情不是他所能了解的。起碼不是現在。
如果有以後......
那就以後再說。
長耳灰兔悄然看了看前方麵對山石站定的淨涪心魔身,又低了頭去。
看見淨涪心魔身,他的身體到底是不那麼抖了。
淨涪心魔身側過身體,問道,“你是要繼續留下來,還是先回去?”
長耳灰兔果斷地做出了選擇。
“老師,我還是先回去吧。”
淨涪心魔身點了點頭,又吩咐道,“你回去以後,讓他們繼續處理手頭上的事情。其他的......就等我回去再說。”
長耳灰兔點頭應了一聲,“是,老師。”
他轉身要走。
淨涪心魔身又叫住了他,“你領著他們退出千裡範圍,不要輕易靠近這附近。”
長耳灰兔自然還是應了。
看著長耳灰兔退去,淨涪心魔身又等了等,等到那些追隨著他的一眾生靈往外退出千裡範圍,他才一抬手,將一道氣機打入了前方的山石上。
山石仍自巋然不動,但它的影子卻像是被風吹動的樹葉一般開始搖曳。
每搖擺過一圈,淨涪心魔身麵前的那個凹洞就擴大半尺。
到得那個凹洞徹底打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若隻是尋常的地洞洞口,淨涪心魔身是不怕的。非但是他,隨便一個尋常生靈過來,都不會有任何異色。
可麵對著麵前這一個凹洞洞口,淨涪心魔身心頭卻隱有悸動。
他皺了眉頭。
佛身和淨涪本尊在識海諸天寰宇世界中顯化出身形,各各借了他的目光仔細檢看著前方的凹洞洞口。
‘要去嗎?’佛身問道。
心魔身沒有說話,隻是握緊了手中的那塊黑石,凝神沉默。
佛身半點不以為意,他更是對淨涪心魔身說道,‘不若我來?’
‘你來?’
也是到得這個時候,心魔身才回了佛身一句。
佛身點頭,‘我覺得......或許由我來能更加的安全。’
心魔身似乎是終於看完了那個凹洞洞口內裡種種情狀,他搖頭,‘未必。你反倒會刺激它。’
佛身也是搖頭,甚為堅持。
‘但它在這裡,而且很有可能還會隨著時間惡化。刺激與不刺激沒什麼差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