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輪之中,幾乎是每時每刻,都有祈祝之聲傳來。
“南無清靜智慧如來。”
“南無清靜智慧如來......”
“南無清靜智慧如來!”
“南無清靜智慧如來,希望如來保佑,保佑我此行順遂......”
“南無清靜智慧如來,願如來庇護我兄前程似錦,身體安康......”
“南無清靜智慧如來,希望如來能救度我家鄉得脫此劫......”
每一個唱念清靜智慧如來佛號的生靈,都是與淨涪佛身結緣之人。
也就是說,這些生靈都是淨涪佛身行走各個天地時候,所見過願意出手相助之人。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清靜智慧如來名號的流傳,情況必會有所變化。
就似淨涪佛身最初踏入十回向修行境界時候所顧慮的那般,亦將有許多未能觸動他、讓他願意出手加持的生靈向他祝禱......
淨涪佛身靜靜聽了一陣,笑了起來。
‘我到底不是真正普度之人。’
他心中主意確定,腦後揮灑無量光的光輪再次轉動起來。
嘩啦,嘩啦,嘩啦啦......
這般微弱卻又震蕩神魂的聲音響起時候,自光輪中揮灑而出的無量光自然而然地開始了細微的調整。
光輪畢竟是源自淨涪佛身,儘在淨涪佛身掌控,絕無例外,是以不過少頃,光輪裡無量光的變化也就停止了。
也是到得這個時候,淨涪佛身方才又閉上眼睛,細細體察腦後光輪之中的種種。
光輪那層層疊疊的光明雲中,有一片光明雲名為接引光。它能幫助淨涪佛身聆聽所有向他祝禱的聲音。
如果淨涪佛身沒有任何挑選與限製的話。
而在佛門各菩薩、佛陀尊者之中,會願意徹底開放接引光、願意聆聽所有向他祝禱的聲音還給出相應幫助的,都是諸天寰宇中大名鼎鼎的存在。
譬如世尊阿彌陀,又譬如世尊釋迦牟尼,再譬如觀自在菩薩。
但很顯然,淨涪佛身並不是這些菩薩、佛陀中的一個。
他的接引光之中,有著他所定義的標準。
這標準細說來,也不是彆的,是判斷所有聞說過清靜智慧如來佛名又向清靜智慧如來祝禱請求庇護的生靈,是否真的就契合淨涪佛身的緣法,能夠觸動到淨涪佛身,引他垂眼照看,甚至是出手加持。
若是那祝禱的生靈果真能觸動淨涪佛身,都不必淨涪佛身親自動手,他腦後的光輪便會有智慧光、清靜光沿著接引光落下,加持在那生靈請求淨涪佛身加護的人身上。
不論那祝禱的生靈,是為的他自己,還是為了彆的什麼人。
這樣一來,淨涪佛身也就能從這些繁瑣細碎的工作中掙脫出來了,再不必困頓在這些繁多的祝禱之中。
確定光輪那種種光明雲一切正常,沒有任何錯漏以後,淨涪佛身又靜等了片刻,以此觀察光輪的工作效果。
光輪確實不愧是佛門諸位羅漢、菩薩、佛陀必備之物,它的效能一點都不曾叫淨涪佛身失望。
隨著光輪中的接引光感應種種祝禱,自發判斷祝禱之人、祝禱內容、祝禱對象以後,或是將那祝禱黜落,不再理會,或是觸動光輪中的清靜光、智慧光分出一縷,落向祝禱對象,以作加護。
果真不需要淨涪佛身多做些什麼,光輪便已經按照他的心意,將這種種祝禱一一梳理了。
淨涪佛身隨意揀出數個祝禱聽過,再看過光輪對這些祝禱的處理結果,也都是點頭,甚為滿意。
待到淨涪佛身驗看過光輪的效能,他也終於能夠分出心思去仔細體悟他此番破去藩籬之後生出的種種變化了。
在淨涪佛身光輪裡顯化的清靜光、智慧光、功德光等等光明雲開始隨著接引光的指引,加持在無數向淨涪佛身祝禱的生靈身上時候,有什麼東西......
也沿著冥冥中的關聯,落到了淨涪佛身的光輪裡,沉在光輪的底部。
當然,因為淨涪佛身腦後那一輪光輪不過才剛剛開始將他修行以來積攢的種種善果回向於眾生、菩提和真如法界,所以這些反饋而來的莫名之物數量並不多,隻得那淺淺的一抹。
捕捉到這些莫名之物的那一刻,淨涪佛身心中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種明悟。
......這就是他在十回向境界的修行了。
到得這些莫名之物填滿他腦後那光輪那一日,便是他十回向修行圓滿,入得十地境界的時候。
十回向,十回向......
淨涪佛身無聲咀嚼過半響,麵上顯出一抹笑意。
待他梳理過這一切變化以後,淨涪佛身睜開眼,先就看向了玉石空間不遠處的那一顆紫薇帝星。
先時或許不覺,可順利結束了這一段修行的淨涪佛身,又怎麼還能察覺不到那紫薇帝星方才時候顯露的好意?
紫薇帝星卻未有任何變化,仍然恍似死物。
淨涪佛身也不多言,他站直了身體,合攏雙掌,遙遙向著紫薇帝星一禮。
“多謝帝星。”
紫薇帝星星光堂堂,亦不見有所回應。
淨涪佛身並不介意,他隨意在這玉石空間中另擇了一處地方坐下,閉上眼睛將心神回轉自家的識海諸天寰宇世界。
至於擔心那紫薇帝星會對他做什麼......
先時那樣關鍵的時候,都不見紫薇帝星背後的存在有任何動作,何況是現在?
再者,這紫薇帝星背後的存在若果真的想對他做些什麼,他身上攜帶的三幅卷軸也還在呢。
而若是那迦葉尊者、阿難尊者連帶觀自在菩薩尋聲救苦圖三幅卷軸都不能讓紫薇帝星背後的存在有所忌憚的話,淨涪佛身就隻能指望未來的淨涪三身能夠出手遮護了。
總之,不管如何,事情也輪不到淨涪佛身來扛。隻他自己的話,即便修為有所長進,也還是擋不住的。
他很清楚。
然而,以上種種,建立在紫薇帝星背後的存在對他懷抱惡意的基礎上。
可從最初這紫薇帝星形成到現在,淨涪佛身或許被他借用了一回,卻到底沒有遭遇任何險困之事......
倘若站在這裡的,是淨涪心魔身,或許還要有更多的揣測與琢磨,但此刻待在這玉石空間裡的,卻是淨涪的佛身。
淨涪佛身如此果斷地放下玉石空間中的種種,令心神內守,倒是引得紫薇帝星背後的那位存在一瞬側目。
紫薇帝星的星光仿佛都凝滯了。
不過也隻是那一瞬息間罷了,過了那一呼吸的工夫以後,再要去尋找,卻是再看不見什麼一樣的。
淨涪佛身心神回轉識海諸天寰宇世界,先就合掌躬身,對淨涪本尊一禮。
淨涪本尊也不多言,直接還了佛身一禮。
如此一番以後,淨涪佛身方才定睛看過另外兩位淨涪。
淨涪本尊自不必說,仍是清清淡淡卻神秘莫測。
哪怕是同為淨涪的他,也不過是能察知到大概。
但有一點,佛身卻是能夠確定的。
淨涪本尊,仍然能夠輕易鎮壓去他和心魔身。
即便心魔身能說服得了他,讓他與他聯手。
淨涪佛身無聲一笑,更凝神去細看心魔身的情況。
淨涪本尊鎮壓他們二人,他都已經習慣了。
哪怕心裡果真還有些不服氣,卻也不會生出什麼不甘來。反倒是心魔身......
不過堪堪細看過心魔身一眼,淨涪佛身的神色就微微斂起。
心魔身看著佛身的眸光也甚為複雜。
隻是心魔身那複雜神色也隻在眼底顯出一瞬,便無聲隱去了,就如它根本就不存在一般的。
‘佛身,恭喜了。’他道。
淨涪佛身也是笑開,很自然地合掌與心魔身一禮,道,‘同喜。’
是的,同喜。
淨涪佛身此番固然得淨涪本尊相助,終於脫出藩籬去,真正開始他在十回向階段的修行,可那邊廂心魔身的收獲也半點不差。
隻不過......
佛身站直身體的時候,目光還是忍不住在心魔身頭頂沉浮的那片灰白慶雲上停頓了一瞬。
作為才剛剛打開腦後光輪正確用法的淨涪佛身,要認出心魔身頭頂那片灰白色慶雲的效用,甚至都不必花費什麼力氣。
心魔身自然不曾錯過佛身那一瞬間的神色,他滿意地笑了笑,抬手輕輕一指。
灰白慶雲上,有絲絲縷縷的煙氣垂落又升騰。
心魔身很自然地伸出手去,將一縷煙氣撚在指間。
到得這個時候,佛身是真的再不能欺騙自己了。
煙氣並不是真的煙氣,而是一道劫氣。既然煙氣便是劫氣,那灰白色的慶雲自然也不是普通的慶雲,而是類同他腦後懸掛那光輪的存在。
效用的話......
約莫也是自發收攏劫氣,令劫氣隨種種人心演變劫與緣。
佛身的麵皮終究忍不住抽搐一下。
‘佛門不愧是諸位世尊開辟的道路,光輪的效能著實便利得叫人心動。隻可惜......’
‘我走的是從心魔道裡衍化出來的劫數一道,與佛門這光輪不合,隻能變著法子給自己創造一些便利了。’
心魔身說著,又是將目光從他頭頂那灰白色慶雲上轉落,衝著佛身一笑,‘也幸而,有佛身你的修行再兼之一點靈光,我也能有些收獲。’
‘這回,可是多謝佛身你了。’
佛身深深看他一眼,微微閉上眼睛。
雖則他很快就再睜開眼來,心魔身還是忍不住笑了一聲。
佛身分明聽見了,卻隻做平常。
‘先前你我修行俱各有所進益,周身氣機必有所波動,你......’佛身也是皺了皺眉頭,然後才能繼續道,‘你先時還在了章法師的夢境世界之中,不會叫了章、濟案那兩位法師看出些端倪吧?’
這是正事,容不得嬉笑。
淨涪三身可還想著繼續隱藏心魔身和淨涪本尊的存在呢。若真叫了章、濟案那兩位佛門法師發現了什麼,淨涪三身不說會不會有麻煩,總是有許多不便的。
心魔身搖了搖頭,‘沒有。’
他目光轉向了淨涪本尊,‘本尊出手了。’
佛身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才看向淨涪本尊。
淨涪本尊微微闔首,‘我先你等一步清醒過來的。而我醒轉過來時候,你等二人才剛剛要顯出異象。’
‘我先一步鎮壓心魔身的異象,又引你周身異象覆蓋心魔身周身,到底是及時將他的修行異象遮掩過去了。’
頓了一頓後,淨涪本尊又道,‘我等修行有所進益,種種異象儘是關乎我等修行隱秘,了章、濟案兩位法師很清楚這一點,他們也特意收斂,未曾仔細探究。’
佛身聽得,無聲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就笑了起來。
果然不愧是本尊......
倒是心魔身,細細聽過淨涪本尊的這番解釋後,卻反倒更鎖緊了眉關。
‘果真是這般順利麼?’他道。
佛身、淨涪本尊的目光齊齊落在了他的身上。
心魔身就迎上兩個淨涪的目光,半點不做退讓,‘事情,真的就能這般順遂麼?’
佛身也皺眉,卻不是似心魔身那般困惑懷疑,而是另一種的不滿,‘心魔身,你到底想說些什麼?’
淨涪本尊的目光一時就落在了佛身身上。
佛身叫淨涪本尊看了一眼,半垂落下眼瞼,不禁稍稍收斂一些。
‘我想說的是,’心魔身將這一番來回儘皆看在眼中,但神色間也未有任何變化,隻繼續道,‘這件事情的背後,會不會又有什麼人出手幫著推了一把吧?’
有人......幫著推了一把?
佛身神色微動,言語間也緩和了少許,‘你是說,那位紫薇帝君?’
了章、濟案兩位法師可都是太乙境界完滿的和尚,那會兒的地點又是在了章法師的夢境世界裡,想要將事情遮掩過去,若不是淨涪三身完全沒有顯出紕漏,那能幫著淨涪三身描補還不讓了章法師察覺的話......
出手的那個必得要是遠超出太乙境界的人物。
佛身也不禁有些遲疑了,‘這個......’
心魔身看見佛身麵上神色,唇邊不覺就升騰起一點稍顯得意的笑。
淨涪本尊聽過心魔身的說法,搖了搖頭,‘不是。’
心魔身和佛身的麵色一瞬凝固,兩個淨涪看定了淨涪本尊。
淨涪本尊道,‘不是那紫薇帝君出的手。’
頓了頓後,他又道,‘也沒有旁的人出手。’
‘為什麼這般確定?’
佛身和心魔身對視一眼,問道。
倒不是佛身和心魔身這兩個淨涪懷疑本尊的判斷,實在是好奇。
淨涪本尊他,到底是為什麼能夠這般肯定的?
淨涪本尊道,‘我沒有察覺到心魔身身上餘留任何人的氣息。’
佛身和心魔身就都沉默了。
這一句話,信息量很有些龐大,叫佛身和心魔身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好。
但......
本尊的這話,他們是信的。
畢竟若不是淨涪本尊他對心魔身、佛身身上種種變化有著這般敏銳的感知,淨涪本尊想要牢牢把握住兩個淨涪,基本不可能。
一直以來,心魔身和佛身就對淨涪本尊有著種種猜測。
這般敏銳的感知,不過是他們諸般猜測中的一種而已,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才怪。
一種猜測被證實,剩餘的那些猜測真的就能全部被否認了麼?
不能的。
隻會是有一連串與這個猜測相關的猜測被連帶證實。
心魔身、佛身不自覺地遙遙對視一眼。
心魔身眼底有認可,有不甘,更有掙紮和......
一股始終不能磨滅的堅韌。
佛身忽然就笑了。
心魔身和淨涪本尊的目光就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迎著兩個淨涪的目光,佛身麵上笑意仍是暖和,‘挺好的。’
淨涪本尊的目光頓了頓,轉落在心魔身上又自收回。
心魔身沉默一瞬,也不說話了。
佛身笑過,卻催促心魔身道,‘行了,此間我等的事情,算是了結,你該回轉心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