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想明白,淨涪本尊的聲音陡然在他耳邊響起,‘回神。’
心魔身心神一顫,果真回過神來。
他急急往自家識海諸天寰宇世界中瞥去一眼,一點不意外地看見除佛身外,也被驚動出來的淨涪本尊。
淨涪本尊和佛身一道,正沉默地看定他。
心魔身心神一顫,也再不拖延,仔細而小心地將手裡的兩件至寶連帶著膝上擺放著的那部《人族演史》,一一送到了特意擺放出來的乾淨案桌上。
《人族演史》被端端正正地擺放在案桌的中央處,而軒轅劍道器化身與勸學尺則分列左右。
收拾擺放這些人族至寶時候,淨涪心魔身姿態很是認真嚴肅,一絲不苟。
哪怕他的道路與人皇軒轅、孔丘孔子的道路很有些差彆,他也仍然是人族族人。
麵對兩位人族先賢,淨涪心魔身總是存著敬意的。
那兩個人族至寶,軒轅劍道器化身也罷,勸學尺也罷,這會兒也都很順服,並不因為自己的身份以及所代表著的意義,就給淨涪心魔身找不痛快。
這不單單是因為他們能夠感覺到淨涪心魔身一舉手一投足之間自然流露出來的敬意,還因為他們離開火雲洞天時候,它們的主人對它們的請托與囑咐。
更何況,《人族演史》看上去或許隻是一部書典,可在它普通的紙張與筆墨背後,代表著的卻是整個人族族群的過往。
在這部書典麵前,饒是軒轅劍道器化身和勸學尺,它們也願意退讓幾分。
將這些重寶擺放端正,淨涪心魔身抬手整理過自身的衣袍,便合掌躬身,和淨涪本尊以及佛身一道,向著靈感中的火雲洞天躬身深深拜禮。
被“儒”字篆文封鎖起來的屋舍裡,孔丘孔子終於又睜開眼睛。
他往下方看得一眼,正正看見往他這個方向端正禮拜的淨涪三身。
孔丘孔子用手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站定以後,他也是用手快速整理過自己的袍服,同樣端正嚴肅地躬身與淨涪三身還禮而拜。
明明以淨涪三身當前的境界,他即便能夠看見火雲洞天所在,也不能看見火雲洞天之中的中中,更遑論是要看見被他自己封鎖起來的孔丘孔子了。
可是當淨涪三身禮畢,站直身體再看的時候,眼前卻仿佛顯出了一方古拙道場,道場中一片屋舍,屋舍裡一位老人......
淨涪三身俱都愣怔了一下,方才回過神來。
“孔丘孔聖。”淨涪心魔身低聲道。
然而,也就是這一眨眼的工夫,淨涪三身眼前所見便仍是玄光界天地的中中,壓根兒就沒有什麼道場,沒有什麼屋舍,更沒有什麼老人。
淨涪心魔身眨了眨眼睛,也不計較其他,隻多看了案桌上擺放的三件至寶半響,便自回到蒲團上坐下了。
心神回轉識海諸天寰宇世界,心魔身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就先聽見了佛身的話,‘心魔身......’
心魔身目光轉了過去。
佛身麵色輕鬆也複雜,見得他目光轉來,佛身笑了笑,問道,‘既然我等先得了一柄勸學尺,後又得了一柄軒轅劍,那接下來的儒家事宜,是不是就......’
心魔身平靜看定他。
佛身的聲音便停了。
心魔身等了等,也沒等到佛身接下來,話,他便自己問道,‘就怎麼樣?’
佛身細看了他一陣,又用眼角餘光打量著另一邊廂的淨涪本尊,到底是緩慢地將話說完。
‘就應該多注意一些。最起碼......也彆太暴躁了不是?’
心魔身沉默。
佛身也不說話,整個識海諸天寰宇世界裡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你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過了許久以後,心魔身的聲音才再度響起。
佛身抬眼看過去,正正望見心魔身若有所思的神色。
察覺到佛身的目光,心魔身抬眼看過來,‘你還有話想說?’
佛身微微點頭,卻是問道,‘若真是你先前初初確定下來的想法又要再發生變化的話,那你......你的修行,會不會受到影響?’
心魔身定睛細看他,佛身不曾躲閃,直直迎著心魔身的視線。
心魔身低哼一聲,聲音裡卻帶了點笑意。
‘不要以為我就不知道你這家夥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佛身不動聲色地看著聽著。
‘說來說去,你更擔心的,還是人族儒家裡的那些人,其實還是不太讚同我早先時候的想法,覺得我的動作太過粗暴莽撞,反將其實原本應該脫出身去的人又攪入漩渦之中......’
‘若隻是你的話,佛身,我是不會理會的。但這一回,卻不隻是你,還有那兩位先賢。’
若換了旁的人聽見心魔身的這番話,說不定是要以為心魔身是怕了那兩位人族賢者,才要改變主意的呢。
聽著心魔身的話,佛身笑了笑,卻是問道,‘所以?’
‘所以,’心魔身加重了一點語氣,‘我會重新考慮的。’
佛身微微頜首,再看得心魔身一眼後,他問道,‘如此輕易地推翻敲定的想法,會不會對你的修行有什麼影響?’
要知道,心魔身這家夥所以會盯上儒家的學說與理念,除去為他自己出一口氣以外,真正的目的卻還是為了他的修行,為了踐行他的道。
如今心魔身這般輕易就要舍棄乃至是推翻先前他自己敲定的想法,真的就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心魔身搖頭,卻不看佛身,而是看定他自己那具化身身前不遠處的案桌。
佛身循著心魔身的目光看過去,便看見了那柄勸學尺。
他的目光在勸學尺尺身上轉過一圈,停在勸學尺尺身上的那一滴水珠。
心魔身的聲音平淡響起,‘若是平白無故的,我就要輕易推翻早先擬定的那一切,即便我能說服我自己,也多少是要在心裡留下一點痕跡的。’
‘到得那個時候,’心魔身瞥了佛身一眼,‘我必會找你。’
佛身極其爽快地點頭,‘沒問題。’
心魔身低哼了一聲。
佛身便即轉移話題,‘所以,你為什麼又能這般輕易地決定推翻你的想法了呢?’
心魔身回答他道,‘因為,這也是我道途中的一中變化。’
佛身若有所思,‘是因為孔丘孔子和人皇軒轅的決斷?’
心魔身瞥了他一眼,‘我走的劫數一道,是劫,亦是緣。’
佛身作恍然大悟狀,‘是了,心魔身你原本要研究的,是我人族的文明、思想以及社會體係的劫數與緣法。’
‘從這個方麵來說,你所要弄清楚的主體對象是我人族的文明、思想以及社會體係。人皇軒轅以及孔丘孔子明明查知到了你的意圖,卻不阻攔,甚至還特意將他們的至寶暫時借予你......’
‘這兩位我人族文明、思想以及社會體係奠基賢者,將他們的姿態與態度表現得那般明白,在一定程度上把你將要落定的劫數往緣法那邊偏移,所以,心魔身你也要重新考慮一下你的安排與打算了。’
佛身一麵說著,一麵止不住地笑起來。
心魔身斜了他一眼,冷冷問道,‘怎麼,很高興麼?’
佛身一點不掩飾自己的心情。
反正大家都是淨涪,他便是費心遮掩了,隻要心魔身那邊著意感應,也仍舊瞞不過他去,既然如此,又何必平白浪費心力呢?
佛身對心魔身點了點頭,更輕鬆地笑。
心魔身眯了眯眼,問道,‘是因為,有了那代表著人族人皇一係、能夠壓製各家人王的軒轅劍以及那代表著儒家聖師孔丘孔子、可以壓製儒家各支脈修士的勸學尺,我再出手時候,便掌握了大義?’
他凝視著佛身,慢吞吞將最後半句話說完,‘到得那個時候,哪怕是有心人,也再不能將我等自個兒的這個動作,偏移擴散到整個儒家和佛家去,最後使得這個漩渦急速擴大膨脹?’
佛身不遮瞞,直接對心魔身說道,‘是有這個原因。’
‘心魔身,你方才那個計劃之中,動作到底有多粗暴簡單,有多容易化作滔天大火,殃及其他不相乾的人,你自己也是知道,’他看定心魔身,異常誠懇,‘我一直都希望,你能相對克製些。’
心魔身定睛看他一陣,彆過視線。
同為淨涪,這些他自然也是清楚的。若不然,方才時候他為什麼要這麼快將話題轉移開去?
不就是不打算給他機會來說服他麼?
佛身看見心魔身動作,又是笑了笑,繼續與心魔身說道,‘雖然我如今也還不知道心魔身你接下來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又怎麼把握其中的分寸,但有一點我很清楚。’
‘你稍後再拿出來的布置,必是要比早先時候你計劃的那些,要相對溫和許多的。’
心魔身轉回目光來,‘有軒轅劍、勸學尺在手,我若是再不管不顧地動手,豈不是暴殄天物?’
‘這樣的蠢事,’他道,‘我可不會做。’
眼見心魔身和佛身算是“商量妥當”,一直靜默了許久的淨涪本尊再看得那邊安靜的軒轅劍和勸學尺一眼,對心魔身道,‘注意把握分寸。’
心魔身眸光自然,點頭應下。
淨涪本尊的身影便又消散了去。
看著淨涪本尊的心神快速沉寂,心魔身忍不住低低歎了一口氣。
佛身的目光立刻就落到他身上。
心魔身抬眼看他,‘錯失這樣一個合理打探淨涪本尊根底的機會,你就沒有一點想法?’
佛身無辜看他,‘我更喜歡安穩的日子。’
能有安穩的日子給他修行,哪個想要去體驗刀鋒舔血的生活?
心魔身瞪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佛身等得一陣,覺著心魔身的心情應該是緩和過來了,便稍稍壓低聲音,裝模作樣地神秘問道,‘那對於你接下來的目標......你有想法了嗎?心魔身。’
心魔身覷他一眼,半響沒有說話。
佛身也不介意,隻好奇地看著他,等待他的答案。
心魔身眯著眼睛,反問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佛身幾乎不假思索,‘因為你接下來是需要我幫助的。’
心魔身扯著嘴角露出一個沒有任何笑意的笑容,‘你這不是也想的很清楚麼?怎麼還需要我再來跟你細說?’
佛身笑道,‘自然是因為接下來的那些事情是要由你來住持的啊。’
心魔身定睛看他一回,方才有些滿意地頜首。
‘我還得仔細想一想。’
但到得最後,心魔身還是隻給了佛身這樣的一句話。
哪怕這話聽著就像是搪塞,佛身也沒有多說什麼,他點頭,甚是讚同。
‘是的,這樣的事情,是要仔仔細細地想個清楚的。’
心魔身斜了他一眼,再不理會他,轉身出了識海諸天寰宇世界。
佛身卻還不願意就這般了結,他提醒一般地與淨涪心魔身道,‘這軒轅劍和勸學尺都是我人族至寶,等閒不動的。這會兒直接投落在我等麵前,動靜之大,更瞞不過。’
‘也就是現如今還在深夜裡,才沒有人打擾。可等到天亮以後......’
‘心魔身,你可得準備好了。’
淨涪心魔身懶懶應得一聲,便不理會佛身,自個兒從蒲團上站起,又走到那個擺放著《人族演史》、軒轅劍道器化身和勸學尺的案桌前。
仔細打量過許久,淨涪心魔身伸手捧起了《人族演史》,轉身回到蒲團上坐下,繼續就著身前燈盞仔細翻看。
佛身再看得淨涪心魔身那邊一眼,也收回目光。
這一回,他看定的是玉石空間裡的那顆紫薇帝星。
......若是他沒有看錯的話,軒轅劍和勸學尺落到心魔身那邊時候,這一顆帝星好像也有了些動靜?
佛身眼底沉著思索,卻許久也沒能確定答案。
再看得那顆紫薇帝星一眼,佛身閉上眼瞼,專注於他自己的修行。
玉石空間裡,紫薇帝星還似先前一般光華灼灼,尊貴華盛,可卻也似乎隱隱多出了一絲晦澀黯淡?
天邊晨曦湧出的那一刻,心魔身忽然抬起頭,通過識海諸天寰宇世界與佛身說道,‘我怎麼覺得......’
佛身睜開眼睛,往心魔身這邊看來。
並不是怨責心魔身總這般忽然行事,驚擾了他的修行,而隻是詢問而已。
畢竟佛身當前的修行,重點在加持,在回向。
似心魔身這一回的小心思,是打擾不了他的。
心魔身將手中的《人族演史》向佛身抬了抬,示意他來看。
‘這本《人族演史》,其實是特意要讓那些儒家的人多看看的,好讓他們以史為鏡,反觀照自身的?’
佛身翻閱過從心魔身那邊遞送過來的《人族演史》裡的內容,也不禁沉默了一瞬。
心魔身似是很滿意佛身麵上的臉色,他笑著道,‘你說,儒家的那些人,到底有沒有往這個方向想過?’
《人族演史》所記錄的內容,單隻他現在所看過的那一部分,可都是遠古洪荒時代的人族先祖,艱難困苦、嘔心瀝血,用儘中中辦法維係甚至發展族群的部分。
與現如今的諸天寰宇各天地裡生活的尋常百姓比起來,單單隻是精氣神,也已經有了巨大的差彆。
佛身無言地看著心魔身麵上那怪異的神色,半響後才道,‘即便是同一本書典的內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心情看,也總是會有不同的體會與領悟。’
‘或許那些儒家的人,就真的沒有這樣想過呢?’
心魔身嘲諷地嗤笑了一聲。
佛身臉色不變,他繼續道,‘但或許,心魔身你可以點一點他們?’
心魔身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放心,既然你都這般說了,我自然是會考慮你的態度的。’
對心魔身的話,佛身是很懷疑的。
與其說是會考慮同為淨涪的他的態度,倒不如說是心魔身這家夥惡趣味地想看一看那兩個儒家修士的臉色。
不過這會兒他也沒有點破,很是自然地點了點頭,順勢將事情揭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