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篤大和尚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行到真知沙彌身前,蹲下身打開雙手將坐在蒲團上的這小孩兒摟在了懷裡。
真知沙彌的身體僵了片刻,久久無法放鬆。
捕捉到真知沙彌的反應,清篤大和尚心中更是憐惜。
這還是個孩子呢......
屬於生命的溫度從寬闊的懷抱裡源源不斷地傳了過來,無比的熨帖溫暖,真知沙彌幾乎都要完全放下防備,縱容自己這一小會兒了。
“害怕是很正常的,麵對足以威脅性命、威脅道途的危險,誰都會害怕。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真知沙彌聽得清篤大和尚的話,心上翻滾的萬千思緒都仿佛為之一停。
“我們這些師長可都還在呢!用不著你這小孩兒來操心,你儘可以交給我們的。”
沒有多少人注意到,說著這些話的清篤大和尚,雙眼裡很幾分悠遠、恍惚,仿佛看見了多年多年以前的另一個小孩兒。
立在景浩界天地之外正觀察著真知沙彌這邊情況的淨涪佛身,卻絕對是少有的那幾個人。
他的眸光停了停,便也就往側旁一偏,看見蹲在那裡的清篤大和尚。
明明他是蹲著的,可此刻看著卻更像是厚重高聳的大山,仿佛能夠支撐起一片浩瀚的天穹。
佛身看得一陣,忽然笑了起來。
‘你笑個什麼?’心魔身的聲音傳了過來,聽著不是太過客氣,甚至隱隱透出一點危險的感覺。
佛身的心情卻全然不受影響。
‘想笑,便就笑了。’佛身一麵說道,一麵悠悠轉了目光,看向識海諸天寰宇世界裡的另一位淨涪。
那目光裡的意味根本就不會讓人錯認。
難道時到今日,作為淨涪的我在自己的麵前,也不能隨心所欲、做我想做的事情嗎?
心魔身深深看過佛身一眼後,冷哼一聲,直接彆開了目光。
他仍自看著景浩界天地,看著那暗土界域裡的一堆師祖徒孫。
景浩界天地裡,真知沙彌與清篤大和尚也陷入了一種莫名而無聲的對峙之中。
清篤大和尚擁抱著懷中的小孩兒,絮絮叨叨地念著真知沙彌,教導他其實可以更放鬆一些,可以更信賴他們這些師長一點。
感受著身邊簇擁過來的溫度,聽著耳邊不停的聲音,真知沙彌那原本僵硬至極的身體終於一點點地放鬆下來。
察覺到自己的軟弱和動搖,整張臉都埋在清篤大和尚懷裡的真知沙彌也隻是無言而乾硬地扯了扯唇角。
隱似嘲諷。
清篤大和尚確定真知沙彌劇烈波動的情緒穩定下來後,他才笑了笑,趕在小孩兒開始掙紮以前打開雙手,任由小孩兒退出去。
真知沙彌退得很急,幾乎是連座下蒲團都給往後拖了。
這一片原本尚算安靜的地界直接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
真知沙彌的反應實在是太大了。且這小沙彌僧看著清篤大和尚的目光裡,全是驚魂未定。
清篤大和尚隻是笑了笑,任由真知沙彌警惕地看著他,他自己則乾脆席地坐下,隻在原地含笑看著真知沙彌。
“你放心,今時今日的妙音寺,應該還能護得住你這一個小孩兒的。”
哪怕他們這些人不頂用,人間界那邊的妙音寺裡也還有一個淨音。而同時,景浩界天地之外更還有一個淨涪。
淨涪、淨音這兩人一定能幫他找到解決問題的突破口的。
清篤大和尚無比的篤定。
帶著蒲團往後挪了好幾步的真知沙彌定了定神,始終遲疑看著不遠處的大和尚。
片刻後,真知沙彌似乎終於拿定了主意。
他用手拽著座下的蒲團,幾乎是一點一點地試探著往清篤大和尚這邊靠近。
清篤大和尚就不說話了,隻坐在地上,看著真知沙彌的動作。
好不容易,真知沙彌終於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隻與清篤這位大和尚隔著一個身位的小沙彌僧乖巧地放下蒲團,自己在蒲團上盤膝坐了,才重新抬起頭來看著清篤大和尚。
他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我,我應該能夠自己處理。”
清篤大和尚不意自己居然會聽到這樣的一句話,他被驚了一陣,待反應過來後,他饒有興味地上下打量著麵前的小沙彌僧。
“你能自己解決?”
真知沙彌重重點頭,仿佛缺了這一點力度就會削減他話語的可信度一般。
清篤大和尚神色漸漸凝重。
這小孩兒既然能被淨音早早定下,收為入室弟子,應該有其過人之處。也就是說,這小孩兒其實並沒有說謊,他真的有辦法隻憑自己應對、解決他身上的那些事兒?
“那你準備怎麼處理?”清篤大和尚緩慢問道。
真知沙彌細細看了清篤大和尚一陣,又想了想,終於對他抬起手來攤開。
一縷黑色的火焰從真知沙彌打開的手掌上升騰而起,靜靜燃燒。
清篤大和尚皺眉打量著那縷黑色火焰,不知想到了什麼,就問道,“這就是你跟你白淩師兄早先遇險時候出現的火焰?”
真知沙彌點了點頭。
清篤大和尚的目光直接就從他手掌上的黑色火焰偏開,看定真知沙彌。
“我可以更仔細地看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