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買房(2 / 2)

“我姓劉,劉招娣,不在意你就喊我一聲劉大姐。”

救命小恩人上門做客,劉大姐高興極了,不斷往外拿瓜子果乾芝麻餅。一個勁兒招呼阿汀,笑著說:“我是鄉下來的,打工認識我家男人,家裡公婆不嫌棄,就讓我進了門。孩子出生一年多,好不容易湊出空當兒回一趟娘家,沒想到碰到那麼險的事兒。”

“那天真是被嚇著了,走得急急忙忙讓你們見笑話了吧。這麼多天沒見你們兄妹倆上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號碼地址留錯了,正愁著怎麼找你們。你說巧不巧,剛好你們就……”

暗中瞅一眼陸珣,察覺到他毫無興致的表情,劉大姐聰明轉回話題:“你們說要看房,隔壁的房是吧?我拿個鑰匙帶你們看看去,咱們邊走邊說。”

阿汀疑惑:“房子不是有人訂了嗎?”

進門時候劉大姐是這樣說的。

“沒有,沒人訂。”

劉大姐背對著他們,拉開抽屜裡作找鑰匙的樣兒。手指心不在焉來回翻找好幾下,腦中成形一個說法:“外頭美食街不是要弄夜市麼,估摸這兒土地價格要貴,不少做生意的到處打聽房子。我隔壁那房是祖上傳下來的,賣有賣的規矩,就是要對房子好。”

“那些生意人淨想著買來賣去賺大錢,怎麼可能對房子好?他們天天纏得煩,公婆不肯讓他們糟蹋房子,乾脆說訂了人家,讓他們死死心。”

說法有理有據,一時半會兒挑不出漏洞。

劉大姐拿了鑰匙,經過陸珣時忍不住多看兩眼。不管農村還是大城市,人人對異色眼睛懷著好奇與戒備。阿汀沒有多想,隻怕他心裡不舒服。

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是忌諱,阿汀隻能安慰性拍拍他的胳膊,隨之跟上。

“房是個好房,兩間宅子七八個房間,過去住一大家子兄弟姐妹,祖孫三代不嫌小。”

吱呀,兩扇大門打開了。

“格局跟隔壁一樣的,就差一間左邊屋子而已。”

“我家正屋是老人住的,大廳擺房桌當廚房,還買了二手沙發電視機,飯後大夥兒坐著看看電視節目最熱鬨了。夫妻倆帶著娃娃住右邊,左邊現在便宜租給一對外地小夫妻住。你們家要是隻有兄妹倆,成家都不用搬了。”

劉大姐帶他們在房屋裡大致走了一圈,桌椅木櫃家具頗為齊全,隻是年歲樣式都很老。不至於缺胳膊斷腿,破相破口在常見不過了。

“家具得重新花力氣刷一層,不然是得換,這都是五六十年前的老玩意兒了。”

“來看看這。”

劉大姐伸手招呼阿汀過來看,原來屋子裡正兒八經裝了浴室衛生間,還是分開的。地上鋪著深深淺淺的藍色小塊瓷磚,四麵是白的。窗戶五彩斑斕,閃爍著漂亮的光,像一件藝術品。

“這是上戶人家好幾年前,自個兒出了一半的錢裝上的,其他兩間都有。去年我們家也按這個裝了一套,人人看了都說不錯,乾淨又大方。”

“還有後頭。”

打開了正屋的後門,“後頭院子不錯,當年按著風水先生的意思給建的,花了不少心思。石頭全在,還有個小池塘。彆看現在花花草草長瘋了,其實打理花兩天打理乾淨就好,養點魚養貓貓狗狗,種西瓜搭黃瓜架子都成。後頭有口井,最近也給接了水龍頭,澆水很方便的。”

阿汀點了點頭。

一圈看下來感覺不錯 ——— 不過看起房子她就純粹是個小姑娘,上輩子十五年生活經驗毫無用武之地。不由得拉一下陸珣的衣角,悄悄問他感覺怎麼樣。

“地段不錯。”

陸珣好像對這塊很了解,輕而易舉說出臨近的菜市場、醫院以及公交車站。而且離學校十五分鐘的腳程,一路燈亮人多,秩序抓得嚴,天黑回家不帶怕的。

“是這個理。”

劉大姐回道:“咱們這出了名的太平,年輕男女大早上出去忙活到大晚上。白天多是老人家跟小孩,又清靜又少事。糖葫蘆、米麵餛飩小販都會打這兒過,還有收頭發收舊衣服的。真有心的,一天到晚坐在家裡頭還能弄點小買賣。”

樣樣都不錯,這價格怕就高了。據說北通寸土寸金,不少房子每平方米要兩三百。

仿佛看出小丫頭的心思,劉大姐主動提及這個話題:“之前彆人給我們提的價是兩萬,我家正缺一萬的手術費。要是能在九月底前給上這筆錢,後頭那些錢慢慢來。唯一要求就是十年內不賣房不拆房,不然老人麵對列祖列宗,臉上過不去心裡更過不去。”

兩萬啊,這是好多好多錢。

爸媽能乾,哥哥那邊助學金獎學金拿不停,分家之後的日子越過越好,光這塊,每年就能存下兩千塊錢。其次是一年半載走次好運,挖出百年野參那樣的玩意兒,轉手賺個幾百上千。

草藥生意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挑選近百戶村民草藥,從中抽成,最好的時候一個月有上百。所有收入零零碎碎省吃儉用下來,家裡拚拚湊湊賣掉天地豬飯,手頭大約有萬把塊錢。

還是草藥買賣的利益大,少說掙了兩三萬。

但中藥鋪子是陸家的,爸媽賬本記得清清楚楚,沒有動過分毫。準備遇上陸珣儘數還給他,再商量花錢買鋪子,自己當老板自己搭建路線。

“我得回家問問爸媽的意思。”

話帶推脫,阿汀覺得這事兒基本成不了。

就算家裡做好砸鍋賣鐵北通買房的準備,也不能真把多年積蓄拿出來買房,再背上一萬的債吧?

心理負擔太大了。

打算趁早去彆的地兒再看看的,奈何劉大姐熱情留她吃午飯,一個勁兒道:“好歹你是我們全家的恩人,房子這事兒還有說的餘地。隻是我說了不算,你劉大哥帶著爸媽出門走親戚去了,看看他們中午回來怎麼說成不?”

小姑娘沒想拿恩情要挾人家,連忙擺手。架不住劉大姐又說除開房子生意,恩人就是恩人,緣分就是緣分。

三寸不爛之舌,說得阿汀無力反駁,隻好答應。

“坐會兒坐會兒,我去燒個菜。”

劉大姐朝廚房走去。

燒菜間隙發現阿汀往衛生間走,劉大姐憋不住話,趕緊抹抹手心手背,想問問陸珣肚子裡打什麼算盤。

分明花十萬塊錢把房子買下了,做什麼要她用這種說法哄彆人買房?怎麼好死不死還哄騙到小恩人頭上去了?

太多問題困擾著她。

“我按你的說法說了啊。”

劉大姐走過來,壓低聲音問:“你到底打什麼算盤?存的好心壞心?不是故意害她吧?”

話裡八分的提防兩分的試探。畢竟小姑娘是她的恩人,救了孩子一命,她實在不想害她。

陸珣聞言麵上沒有什麼變動,眼神冷冷肅肅的,不帶情緒起伏反問一句:“我能害她什麼?”

是啊,能害什麼?

這片土地身價高,出生於農村的初中文化婦女都知道,放在手裡捏它個十年八年,將來賣出去少說翻幾倍價錢。要不是公公腦子裡長什麼瘤,他們根本舍不得賣房。

陸珣出高價買,又地價賣 ——— 說是日後帶人來看房,屆時不管用什麼價格什麼說法,隻要她想法子把房子交到那人手裡就行。

一副巴不得白送出去的架勢。

要是真用一套房子暗算人,手筆也太大了點。

劉大姐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認出他是火車上救過阿汀的那個年輕小夥。不免懷疑他對年輕貌美的小姑娘一見傾心,想著法子幫人家在北通安窩,做順水人情。

就說了:“咱們先說清楚了,我隻管想辦法把房子弄她手上,以後你彆想拿這事兒充人情。彆人問起來,我就說是正經買賣,不認識你沒見過你啊。”

反正房子賣了錢到手了,老人上醫院的事兒全部訂好了。劉大姐頗有底氣,決心站在恩人這邊。

沒等到陸珣的回答,阿汀走出衛生間了。劉大姐急忙又溜回廚房裡,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中午十一點,劉家老少陸續回來了。

這家人丁稀少,兄弟姐妹共四個,三個分散到天南地北掙大錢去了,留下老幺在家贍養父母守老宅。如今算上兩位年輕客人,一共就五個人,剛好圍坐一桌。

劉大姐找自家男人通過氣,因而一提起房子,劉大哥便反駁:“你記錯了,人家說的是我們這三間房的院子出兩萬。隔壁少了一遍,缺個口子嫌不好看,一萬不肯出。”

“我記錯了?”

“你就是成天稀裡糊塗的。”

劉大哥按照媳婦兒給的說辭,一板一眼道:“我爸做手術的錢早上湊齊了,房子賣不賣都行。你改天帶家人來看看,真要買,我做主給你再便宜點,手頭沒錢的話,按月按年付都成。實在不行,租給你們也比空著好。我看我們挺有緣的,你要是買了那房子,往後還能做鄰居相互幫襯。”

兩萬變一萬,賣房變租房?

阿汀感覺有點怪,又說不上具體。

桌上夫妻倆不斷招呼他們飯菜,屋裡忽然傳來小孩啼哭聲。劉大姐連忙放下筷子:“準是娃娃醒了,你們吃著,我哄哄去。”

十多分鐘後再出來,手裡抱了個大胖小子。細皮嫩肉沒遭過苦似的,對著阿汀咿咿呀呀叫喚。

“你看這小子還認人呢。”

劉大姐抱著小子走過來。他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撲閃撲閃,揮舞起短胳膊又咿咿呀呀叫得認真,不知在說些什麼。

“你好啊。”

阿汀握了握他的手指,綿軟得好像沒有骨頭。

小家夥就咯咯咯的笑,腦袋瓜子晃來晃去。不經意望見陸珣的眼睛,年紀小到不知畏懼,忽然歪斜著身子,探手想去摸。

“好了好了不玩了。”

陸珣明擺著是個不待見孩子的,站著不動都顯凶。劉大姐抱著孩子坐回到座位上,劉大哥則是不由自主開口:“小兄弟你這眼睛———”

劉大姐碰了他一下,“給娃娃拿雙筷子。”

眼睛問題中斷,劉大哥拿雙筷子,目光在俊俏姑娘小子之間徘徊一會兒,再次不由自主開口:“瞧你倆一塊兒來看房子的,難不成已經搭夥過日子了?”

年紀輕輕上大學,結婚那麼早?

這是劉大哥的本意,被媳婦兒連連擰了兩下大腿,敢疼不敢怒。還不知道自個兒嘴巴錯在哪兒,不顧三七二十一就誇:“挺好挺好,你倆這毛衣樣式這氣度這樣貌,一看就是小兩口!過兩年生個娃娃保準漂亮!”

劉大姐:

阿汀:

越誤會越離譜了。

當即搖了搖頭:“我們沒有搭夥。”

陸珣則是慢悠悠補了一句:“還沒有。”

還沒有是什麼意思?

什麼時候有?

劉大哥想問來著,腳尖慘遭媳婦兒踩了兩腳。臉色漲得通紅,想了好一會兒仍然稀裡糊塗地答:“挺好挺好。”

憨子。

劉大姐鬱悶再踩一腳,劉大哥委屈又無辜,一臉的莫名其妙。小兩口熱熱鬨鬨的,老兩口飯桌上不大說話,就笑眯眯逗著孫子,讓阿汀多吃點多吃點。

一頓飯吃得舒坦。

飯後又下起了雨,劉大姐進屋子給他們找傘,好久沒出來。

阿汀站在屋簷下,雨水滴答滴答墜落。她攤手接住晶瑩剔透的一汪,看著水,看著掌心的紋路,不自覺發起呆來。

天陰沉沉的,猶如潮濕的黑毯子罩在上方。

風吹過來有點兒冷,一件外套掛在腦袋上,帶著熱熱的體溫。阿汀仰起頭,墜進他的眼裡。

突然就想起三年前夏天那場台風,發生過許許多多的事。他救了她,她又救了他。他在風雨中送她下山趕她走,又在風雨中跌在她家門前,第一個開口念她的名字。

阿汀。

嘶啞的,生疏的。

突然也就一時興起,小姑娘的眼睛亮起來,幾乎是孩子才有的天真爛漫。歡喜朝他招招手,貼在他俯下的耳邊說:“陸珣,我們跑吧。”

淋著雨跑吧。

跑過荊棘山丘,越過長河風雨。像年少那樣,在電閃雷鳴的大雨中混亂跑著,有種獨特的生命力,有種難以言喻的純粹的羈絆。

隻屬於我們。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