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比機甲比實力,宋漓比不過鐘朝寒。
可不知為何,這會兒,眾人心底不約而同隻剩一個念頭:鐘朝寒要輸了。
沒有任何理由,看到那手持紅刃的機甲戰士的刹那,他們腦海中便不自覺生出這個想法。
與其說是機甲變了,不如說,是機甲裡的人變了。
握住了劍的天生劍體,常人無法想象她會爆發出多大的能量。
當拿起那把劍,宋漓的頭腦隻餘一片清明,艙內的壓力似乎一瞬間消弭,她的身體輕盈無比,機甲和軀體的隔閡也一瞬間消失不見,機甲的手腳變成了她的手腳,機甲的光刃變成了她手裡的長劍。
溫養在丹田的黑色小劍突然震動起來,似乎要破體而出。
宋漓微微一怔:“你想要出來嗎?”
小劍顫動不休,帶著催促之意,不知是被她的情緒感染才如此,還是真的生出意識。
宋漓來不及探究,她心念一動,原本的劍便被她丟下,丹田中一把小劍飛出,眨眼間由小變大,自動飛入她掌心。
“那好,便與我一起戰鬥吧。”宋漓驀地收攏五指。
駕駛艙外,銀灰色機甲手中光刃已然刺到黑色機甲麵前。
它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超乎想象。
僅僅一刹那間,它手中紅刃便好似揮舞了成百上千次,漫天都是紅色光影,每一道光影都似乎挾著無儘的殺機。
黑色機甲想避開,可四麵八方,到處都是緋紅的光影。他分辨不出哪一道是真的,哪一道又是假的影子。
他抬起藍色光刃格擋,下一秒鐘重寒便驚駭地發現,他擋下的每一道影子,都傳出光刃碰撞的火花。
這漫天遍地,處處皆是殺機,處處皆是她的劍!
場邊眾人眼睛都忘記眨,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怎麼可能!她的速度,為什麼會那麼快!她的劍,又是怎麼一秒鐘揮那麼多次!
“宋漓和機甲的契合度,會不會是百分之百?”有人顫抖著嗓音道。
沒人回答。
即便是在場邊看著,眾人的心弦也緊緊繃著,他們不敢大聲呼吸,不敢講話,仿佛一出聲便會被那占據了整個視野的緋紅劍影發覺,進而波及。
壓迫感太強,這種心神都被攥住的感覺,太恐怖了。
黑色機甲內,鐘朝寒感覺到的壓力更清晰,他有種感覺,如果不是有機甲保護,如果兩人真的麵對麵對戰,他或許會死在宋漓的劍下。
這個想法剛一出現,便讓他感到戰栗和憤怒。
不、他不可能輸!
他揮舞光刃,藍色光刃在麵前舞成一片幕簾,前方是暴雨般刺來的紅色劍尖,他聽見“叮叮叮”的聲音不絕於耳,如同下了一場驟雨。
那每一滴雨聲,都是紅色劍尖擊在藍色光刃上產生的碰撞。
雨太急太密,而幕簾太疏。
終會有雨滴穿過空隙,砸進內裡,給予他重重一擊。
黑色機甲造價高材質好,那雨滴便連綿不絕,一次又一次朝著一個地方戳刺。
水滴石穿,那紅色光刃,終於在瀕臨凍結報廢的前一刻,在駕駛艙的窗口上留下一個小小的口子。
耳邊傳來劇烈的警報聲,是機甲在提示駕駛艙受損。
鐘重寒坐在艙內,望著前方不遠處那小小的破口透進來的一抹光。
白色的光線從孔洞外穿進來,細細長長的一束,他竟忍不住眯起了眼,隻覺那光也是一柄劍,光線儘頭落在他身上,而他被這無形的劍穿透了。
他停下了動作,頭腦一片空白。
伴隨著警報聲,一道女聲遠遠飄來:“你輸了。”
是的,他輸了。
他輸給了宋漓。
輸給那個曾經被他看不起的未婚妻,一個沒有注射過基因藥劑的弱者,輸在早已落伍的、被時代淘汰的宋氏古武下。
他再也無法否認,眾目睽睽之下,她贏過了他。
銀灰色機甲站住,駕駛艙緩緩開啟,機甲手上的光刃還沒收回去,和鐘重寒的光刃碰撞太多次,它已經趨於報廢邊緣。
機甲巨人伸出一隻空餘的手,接住從裡走出的少女。
宋漓白皙的臉頰浮現兩團血色,雙眸亮得驚人,眼底那一抹光刺眼地與那劍尖如出一轍。
所有被她看到的人,都下意識移開了眼,不敢直視那亮光。
她臉上身上都是淋漓的汗水,顯然這一番發揮耗儘了全力,但她的脊背依然挺直,不曾有一分彎曲。
在一室的沉默與眾人的注目中,宋漓什麼也沒說。
她隻是無聲環視了所有人一眼,然後緩緩走出對戰場,隻留給人們一個如劍般筆直的背影。
這一天,這一幕,在場眾人從此後,一生都不曾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