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過了半個月,在宋溪的飛船離開第五天時,太空站監察員又一次給錢金溯傳了信,他有些擔憂,五天後飛船的燃料就用儘了,燃料用儘倒也不是大問題,畢竟離得這麼近,就算沒有燃料也能把人接回來。
就是飛船上的氧氣裝置裡,最多隻能裝載五天的氧氣含量,燃料沒了不會要命,可人沒了氧氣卻是活不成。
這次錢金溯也有些慌張了,身為原來的七大家族家主,他內心慌張,表麵卻鎮定,先給那飛船發了個對接信號。
因為雙方離的較近,他就在星係外,信號也發了過去。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眼看五分鐘就過去,錢金溯終於穩不住了,正打算直接去找人,對接信號突然接通。
光屏上出現宋溪的身影,她神色有些訝異,像是很意外的樣子。
見她麵色如常,不見分毫異樣,錢金溯莫然鬆了口氣。
他問:“宋宗主,你還好嗎?”
宋溪張了張口,卻沒有聲音傳過來。
“你那邊是不是沒有氧氣了?”錢金溯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
人沒有氧氣怎麼能活?
正心急如焚,叫星艦立即出發去尋宋溪,卻見那光屏上的少女微微擺手,唇邊一抹淡淡的笑意始終未改。
與此同時,光屏上浮現一行字來。
【我不用氧氣,不必麻煩了。】
錢金溯霎時怔住,花了好一陣功夫才理解她話裡的含義,嗓音乾澀開口道:“你是說……你不需要氧氣就能存活?”
對麵那青衣少女不言不語,隻微微含笑點頭。
等聯絡關閉時,錢金溯臉上仍舊一片空白,許久時間才找回神智。
即便知曉了這個令他震撼的消息,之後的時間裡,錢金溯依然隔三差五給那飛船發一條對接信號,他倒也不是不相信宋溪,隻是這件事太難以置信了。
這超乎了他的常理,所以即便他信,還是忍不住會擔憂。
半月後,這種“騷擾”終於告一段落。
宋溪主動給他發消息,讓他來接她去星艦上。
錢金溯親自駕駛著飛船前來,兩艘飛船對接,宋溪那艘飛船艙門打開,她慢慢走了出來。
錢金溯望著她,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宋溪又有了變化。
雖然她的麵貌一如既往,身上穿的一直是那件青衣,看起來和往常一樣。可一對上她的眼眸,看到那雙黑白分明的雙眸時,他立刻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了。
“宋宗主,你這是又有了進益?”他猜測問。
宋溪輕輕頷首:“錢家主好眼力,略有進展。”
說著她從儲物戒中拿出一架古琴,琴身狹長,琴架通體幽藍,那藍色猶如水中飄搖的荇草的顏色,泛著幽冷的光澤。
這是一尾七弦琴,錢金溯認了出來。
錢家乃綿延千年的七大家族之一,十分重視家族子弟的教導,即便這古琴是遠古時候的東西,他也是認得的,隻是不會彈奏。
那藍色古琴之上,陳列著三根琴弦,一根弦黑,一根弦白,還有一根弦卻是恍若透明。
若不是錢金溯觀察仔細,那透明絲弦又時不時閃過一縷微不可查的光,恐怕他會以為這琴上隻有兩根弦。
他好奇問:“宋宗主,這琴是?”
宋溪微微笑道:“我的法器。”怕他不明白,又解釋道,“就是武器的意思。”
錢金溯了然,又問:“這上麵怎麼隻有三根弦?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該是七弦琴?”
宋溪抬手摸了摸琴弦,修長白皙的指尖緩緩拂過那三根弦絲,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對,這是七弦琴,還沒有做完整。”
錢金溯問:“我們錢家庫房裡保存著許多寶物,元寶說了,天材地寶對你們有用,你若有需要隻管去拿,我記得裡麵有一種異獸絲,又細又堅韌,應該可以用來做琴弦。”
宋溪隻淡淡微笑:“我這琴弦有些不同,怕是用不上了。等太上宗新弟子能煉器了,讓他們去拿吧。”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錢金溯並未追根究底:“好。”
他也沒問她的琴弦到底有哪裡不同,或許問了也聽不懂。
錢金溯來到駕駛台,驅使飛船往星艦飛,此次路程大概要六個小時。
剛設置好航行目標,耳邊傳來一道聲音:“錢家主,勞煩坐好,我帶你走一程。”
他轉頭一看,卻見宋溪盤膝坐在船艙中央,腿上擺著那七弦琴,雙手正搭在琴弦上。
錢金溯頓時想到錢金澤給他講的“穿越空間”,宋溪帶著飛船,僅僅五天就從20號星抵達21號星,那是隻用飛船航行,起碼要一個多月的路程。
他當時聽著便覺心潮澎湃熱血沸騰,恨不得自己也在那飛船上,親眼見證這奇跡。
難道說今天他也能看到這奇跡了嗎?
心中飄過這個念頭,錢金溯立馬找了個能看見宋溪身影的位置端端正正坐好,兩眼一眨不眨,盯著那雙手撫琴的少女。
他的目光緊緊落在宋溪的手上,原本他還以為會像錢金澤說的那樣,雙手結印打在飛船上。
結果隻見宋溪微微屈起手指,白皙指尖在琴弦上輕輕一勾,“蹭”的一聲琴響,透明色的弦絲細微顫動,好似蕩起一層看不見的波紋。
下一瞬,錢金溯驚駭地看到,不遠處的星空中,錢家的星艦隊正靜靜懸浮。
星艦上的人也發現了他們,星艦艙門打開,飛船緩緩滑行進去。
直到下了飛船,錢金溯的腦子都是木的,久久回不過神。
他時不時看一眼宋溪,又看一眼她手上抱著的琴,目光都透著幾分呆滯。原本精明沉穩的大家主,此刻簡直丟了魂一般。
“這、你……這琴……”
宋溪微微笑:“錢家主,不久將有貴客到來,鎮定。”
聽聞此言,錢金溯一愣,隨即問道:“貴客?是誰?”
他沒有發覺,聽宋溪這麼說,他竟然半點也不懷疑她的話。明明她一直在後方,也不可能得到消息,可他下意識就信了她的話。
“我也不知,但這客人對我們來說是友非敵。”
步入元嬰期後,對自身事物的感知也更敏銳了,宋溪能夠感知到,有朋友自遠方來,往後應該也會給予他們助力。
錢金溯沉吟片刻,他腦子轉的飛快,沒一會兒便隱約猜到什麼:“那來的人絕不可能是鐘家,越人家也不可能,周家……”
他嗬了一聲,周家彆說友,這幾天他收到錢金澤的消息,周家在快速侵吞錢家空出來的市場,兩家轄區本來就離得近,經營的領域也相似,如今錢家退走,周家似乎打著侵吞他錢家市場壯大自身的主意。
周家不願與鐘家、越人家為伍,它想的是自己站起來與兩家對抗。
這倒是叫人高看一等。
之前周家還在鐘家和越人家之間徘徊,之所以突然轉變方向,聽說是因為周家家主前些天年邁去世,如今上位的是新任家主,新任家主作風比他爹強硬地多,不像老家主總是和稀泥。
不過這強硬也隻是一時半會兒,等他去了8號星,見到那“主人”,也不知還有沒有膽子和鐘家對抗。
周家不可能,林家也不用說,徐家宋家都是友方。
“是藍家?”錢金溯迅速推理出這個結論。
宋溪依舊答:“不知。等他們來就是了。”
她慢悠悠在船艙內坐下,又從儲物戒中拿出一個白瓷茶杯,一隻圓肚子短壺嘴的白瓷茶壺,悠閒地喝起茶來。
這茶是錢家供上來的,水則是羅浮山脈深處找到的一汪靈泉水。茶水注入到白瓷杯中,碧綠的茶葉在水中翻滾,濃鬱的靈氣自茶水中溢出,普通人看不見靈氣,隻能看到那清澈的水被碧葉染成剔透盈潤的綠色,恍如上好的翡翠,一股沁人心脾的淺淡香氣漸漸彌漫開來。
“錢家主,喝茶嗎?”
見她這樣,錢金溯也放鬆下來,兩人一起對坐品茗。
那茶水一入口,明明沒見火燒,卻是淡淡的溫熱。茶水自喉嚨滾進胃裡,胸口肺腑腸胃仿佛被梳洗了一遍似的,沉重的雜質都祛除,隻餘一股泰然舒適之感蔓延全身。
錢金溯忍不住歎息:“這茶可真好,以前我也泡過,也沒這樣好喝。”
宋溪也不隱瞞,笑道:“茶是好茶,叫碧落銀星,有祛除沉屙疏通經脈之效。不過也要用好水來泡,上好的靈泉水才能激發出茶中的靈氣。”
錢金溯也跟著笑,一邊笑一邊歎氣:“以前我們都是牛嚼牡丹,浪費了好東西。”
說著錢金溯又沉默下來,他眉頭擰著,片刻後抬首,語氣鄭重道:“宋宗主,我,還有我們錢家人,以及整個21號星的居民,都虧欠你。”
宋溪指尖捏著杯子,輕輕挑眉:“嗯?”
“那次在審判庭上,宋家被審判……我沒有站出來,沒有投反對票。並且在見到你之前,我也確實,沒有真正將宋氏古武放在眼中……”
說這些話時,錢金溯指尖不安地摩擦著茶杯,他很早便想致歉,卻又惶恐宋溪聽見了會發怒。直至今日,方才找到時機。
他說完這些心裡話,便站起身,對著宋溪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知道你並不在意,或許也不需要我們的歉意,但我還是想說,對不起。還有,謝謝你的幫助。”
宋溪靜靜看著他,過了三秒,才道:“錢家主坐吧。”
事實上她確實不是很在意,畢竟她不是真正的宋家人,也沒有真的在這星際時代成長過,但她想其他宋家人是會在意的,這聲道歉她收下了。
雖然追尋個體的強大是正常的,有自己的選擇也無可厚非,更何況之前的宋氏古武確實落伍了,可人總要念及恩情。
況且,那些對不起宋家的人也不是沒有受到懲罰。
他們選擇了基因藥劑,選擇了鐘家,拋棄了宋家。而今那些人再也無法修仙,修仙一門將徹底對他們關閉,彆說踏入連看都彆想看。
他們終其一生無緣大道,隻能做一個凡人。
如今有機會修仙的人都是未成年,未成年之所以叫未成年,便是思維還未成熟,上一輩的恩怨也不用他們去承擔。
“若我心懷芥蒂,就不會把修仙之法公布出來。”宋溪淡淡道。
錢金溯聲音沉沉,感慨萬千:“我知道,當年宋家公布古武之法,而且你又公布修仙之法,宋家高義,全聯邦的人都欠你們宋家啊。”
宋溪輕輕一笑,並未回應。
欠也有欠的好處,這數億人的真心感激,便可凝結功德金光,對於修行者來說,是極難得的珍寶。
這幾天她修行時就感覺到那股自天外來的細微力量,一點一點注入她的神魂,開始宋溪還不明所以,後來才意識到這是功德之力。
雖然還很微弱,但僅僅那一點來自21號星的功德金光,竟然讓她在領悟空間之道後直接升到元嬰中層,且境界十分穩固,不需要再花時間鞏固。
以前的修仙界,佛修便修功德金身,功德金身即成便可成神,受世人香火供奉,萬世萬載不滅。
可惜這種修行方式條件太苛刻,要大量人的真心信仰。
修仙界修行者多,僧多肉少,一個凡人可能信仰著好幾位神靈,那信仰又能純粹到哪裡去?
不像這星際時代,這裡的人們沒有任何信仰,也沒有修行者。
這是一片未曾開發的土地,隻待有人采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