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冰塊?”一個漂亮姐姐側頭一看,發現推銷的居然隻是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頓時樂了,還以為是展會請的童工,“怎麼現在都可以雇傭童工了?”
“一塊錢就可以拿三個。”任奧添擰開瓶蓋,露出裡麵的冰塊。
冰塊還沒有融化,漂亮姐姐看著任奧添一本正經的模樣,故意說道:“哎呀,要是我拿五個怎麼辦?”
任奧添毫不猶豫:“得加錢。”
漂亮姐姐被逗笑了,揉了一把任奧添的小卷毛,爽快道:“行,姐姐買你的冰塊。”
可惜現在用習慣了手機支付,漂亮姐姐在包裡找了半天,也隻找出兩塊錢的現金。
任奧添倒出六個小冰塊,離開的時候,還意外收到了漂亮姐姐送的熒光棒手環。
“小朋友真可愛,過來跟姐姐一起坐啊。”漂亮姐姐拿出一個花裡胡哨的發光項鏈串,送給任奧添戴上了。
任奧添高冷拒絕:“不行,我還要賣冰塊。”
……
另一邊。
展會的專用通道裡,樂隊主唱特意趕過來,接待讚助商。
“費叔!這次感謝您啊!”樂隊主唱很年輕,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
一旁,費沉淡淡道:“有空可以回家裡看看,你爸上次跟我提起過你。”
樂隊主唱是費家一個商業夥伴的兒子,到處拉投資想要辦音樂節,費沉就順手投了一點。
“我爸那脾氣……”樂隊主唱歎息一聲,又說:“費叔叔,我給你留個好位置,就在樓上,要不要我帶你上去看看?”
費沉停在通道口,看著會館裡熱鬨的人群,四周又是嘈雜的音樂,眉頭不知不覺皺起。
黑色西裝和音樂節格格不入,費沉對這些不感興趣,低聲道:“不用了。”
“那行,費叔,我就不招待了,我先過去了啊!二樓留了個包間!”樂隊主唱揮了揮手,又趕去舞台那邊了。
會館裡人頭湧動,費沉收回視線,轉身剛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人群裡突然擠出一個小小的身影,是一個小朋友。
小朋友被人群擠了出來,眼看就要撞到費沉這邊,費沉順手扶了一下。
小朋友似乎被撞懵了,被扶住的時候,下意識舉起手裡的保溫杯,也來不及看清眼前的人是誰,開始推銷:“要不要買冰塊?一塊錢三個。”
奶聲奶氣的童音混在搖滾音樂裡,費沉一聽這個熟悉的聲音,眉頭一皺,俯身仔細一看,發現眼前這個小朋友還是個熟人。
“任奧添。”費沉緩緩開口。
任奧添才剛站穩,聽到眼前的人準確無誤喊出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抬頭,對上了一雙深沉的黑色眸子。
會館裡的燈光很暗,隻有舞台燈光和觀眾席的氛圍燈,反倒是靠近出口通道這邊開了正常燈。
費沉看向四周,沒能在附近看到家長,眉頭皺得更緊。
音樂節的觀眾很多,小朋友單獨一個人很危險,費沉問:“你一個人在這裡?”
任奧添合上保溫杯蓋子,搖頭道:“我跟舅舅一起來的。”
“他人呢?”
任奧添卻是沉默下來,頂著費叔叔嚴厲的視線,最終還是抬手,指了指一個位置。
費沉望過去,視線穿過人群,在舞台附近看到一道眼熟的身影。
他看到任奧添的舅舅、段舟律的小羊哥哥,此時此刻正在舞台邊——
蹦迪。
*
與此同時,舞台附近。
任煬跟著人群玩得正嗨,突然察覺到什麼,視線朝觀眾席望去。
也許是血緣之中的感應,任煬居然在通道口附近看到了自己的小外甥,脖子上多了一堆發光的項鏈,手腕上也戴了一大堆熒光棒手環,也不知道是哪來的。
而小外甥身邊還跟著一個高大男人,整潔的私人訂製西裝,襯衫扣子永遠係到最高處。
任煬瞬間動作一頓,也不蹦迪了,連忙穿過人群,趕去通道那邊。
遠離舞台中央,音樂聲變小了一些,觀眾的熱烈尖叫聲也遠去。
任煬恢複了自己的家長身份,連忙來到費沉麵前,又看了看旁邊的任奧添,也不知道兩人是怎麼湊到一起的,不過臉上還是保持鎮定,打招呼:“段舟律叔叔,您好。”
費沉打量著眼前的青年,雖然和對方的見麵次數不多,不過聽段舟律總是提起“小羊哥哥”,所以會多分一些注意力,印象會深一些。
之前在花園廣場的美食展見過一次,當時看到對方和任奧添站在一起,沒想到會是任奧添的舅舅。
“任奧添舅舅。”費沉加重語氣,嚴肅批評,“音樂節人多眼雜,你讓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單獨跑出來?”
任煬一愣,下意識看向任奧添。
“不好意思,我的疏忽……”任煬連忙將任奧添帶到身邊,“我不知道他跑出來了……”
費沉視線落在任奧添身上,也許是聯想到了自己的小侄子,再次嚴肅道:“年紀小,帶到外麵更應該盯緊。”
任煬低頭,老實挨訓,就連任奧添也是低著頭。
費沉盯著眼前一大一小,兩人似乎都不怎麼靠譜,於是說:“樓上有包間。”
不等任煬開口,費沉就喊來了工作人員,帶路去樓上的vip包間。
主唱留給費沉的vip座位是在二樓觀賞室,專屬私人包間,開闊視野,從落地玻璃可以俯瞰整個會場。
就連隔音效果也特彆好,在裡麵隻能聽到舞台那邊很小的聲音。
包間裡,費沉獨自坐在單人沙發上,雙腿交疊,從視野窗往外看。
而在旁邊的長沙發上,任煬和任奧添兩人規規矩矩坐在一起,正襟危坐,後背挺直,誰都沒有開口。
任煬拿手機給同事發了消息,交代了自己和任奧添的去處後,這才放下手機,繼續看現場表演。
可觀賞室和現場是隔開的,不能下去互動,隻能在上麵乾看著,沒了熱鬨的氣氛,音樂節失去了靈魂。
包間裡一片死寂,任煬乾坐著,每一秒都變得煎熬起來。
費沉身上的氣場實在是太強,任煬有些頂不住,最終還是起身打破沉默,彙報道:“段舟律叔叔,我去一趟洗手間。”
因為做錯事,現在任煬要多老實就有多老實,就連去洗手間都要跟費沉叔叔說一聲請假,這才離開。
任煬離開後,包間裡就隻剩下費沉和任奧添兩人。
任奧添懷裡還抱著那個保溫杯,看到舅舅不在,心思變得活躍起來。
費沉就坐在不遠處,任奧添慢慢挪過去,將保溫杯遞過去,推銷:“要不要買冰塊?一塊一個。”
費沉垂眸,視線落在任奧添身上,重複一遍:“一塊一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就在十分鐘前,小朋友跟他推銷的時候還是一塊錢三個。
“你耽誤我生意了,現在貴一點。”任奧添毫不退怯,有理有據。
隻要舅舅不在,任奧添又恢複了自己的奸商本性。
“什麼生意?”
“這裡一杯冰水八塊,裡麵隻有五個冰塊。”任奧添趁機推銷,“隻要在這裡開店賣冰塊,賺大錢!”
任奧添野心勃勃,開始畫大餅:“要不要買我的冰塊?全部買了,下次我帶你一起發財!”
不等費沉開口,任奧添主動回答:“我作業寫完了。”
沉默許久,費沉終於開口,問:“上次給你買的書,看完了?”
“看了三章。”任奧添老實回答。
“背兩首詩聽聽。”費沉閉上眼,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任奧添緊緊抿著嘴唇,眉頭皺起。
小孩子永遠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大人的情緒變化。
就像現在,任奧添能感覺到叔叔不想買自己的冰塊,是在故意轉移話題。
明明是叔叔耽誤自己賣冰塊,還把自己帶到這裡,現在冰塊都賣不出去了!
任奧添胸口滿是憤慨,回想起自己這些天努力看網課,老師曾在課上講述過無數詩人的悲慘經曆。
懷才不遇,壯誌難酬!
任奧添坐在沙發上,開始背詩——
“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麵為盜賊!”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任奧添感慨激昂,從杜甫背到白居易,想到什麼就背什麼。
雖然上句不接下句,可任奧添語氣那叫一個真情意切,字字誅心,仿佛自己就遭受過那些痛楚。
費沉聽著聽著,覺得有些不對勁,睜開眼,定定望向身旁的任奧添小朋友。
他懷疑有人在指桑罵槐。